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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六章 汴京風華

第二百六十六章汴京風華  蘇油收好,便與郎官一起去看考場。

  其實考場沒啥好看的,郎官倒是認真負責地講解了一通,然后話里話外的意思就是張學士和趙學士都交代了要照顧好小郎君,因此小郎君自管放心,抽到挨著馬桶的號位那樣的事情是不可能發生的。

  蘇油也不知道為什么抽簽這種靠運氣的事情,郎官就篤定了不會發生,只好隨口附和感謝。

  從貢院出來,不遠的巷口對面就是蘇油租的房子,蘇油便對郎官拱手:“黃郎官,要不便去小弟租下的院子坐坐?”

  黃郎官就對蘇油豎起了大拇指:“這院子可真是太方便了,小蘇郎君好眼光。不過本官尚有公務,須得回去與趙副使復命,就不叨擾了。”

  蘇油拉著黃郎官的手說道:“如此多謝郎官一路相陪,以后說不得還多有打擾之處。”

  黃郎官笑道:“下官也是奉上命行事,小郎君何必如此多禮。”

  蘇油便在院子門口與黃郎官告辭。

  黃郎官轉回計司衙門口,才打開手心瞟了一眼。

  竟然是一對小巧的琉璃花珠,合起來是一個綠皮帶淺花的西瓜。

  分成兩塊,里邊是水靈靈的透明紅瓤,竟然還有黑色的小籽點綴其內,端是巧奪天工。

  黃郎官心里突突亂跳,這蘇小郎君不顯山不露水的,出手竟然如此豪闊!

  自家娘子一直抱怨缺乏首飾,這東西拿去制作一對耳珰,那可就值大發了。

  正自高興,突然想到一個問題——媽蛋以自己這點可憐巴巴的薪水,要把這花珠變成耳珰,怕也得花掉半年的俸祿!

  哎呀真是要了親命呢!

  蘇油自是不知窮京官的煩惱,走進院子里,就見張麒張藻正在收拾書房,蘇小妹在擦桌子。

  蘇軾和蘇轍正在鬧中取靜,兩人在那里行棋,蘇油走過去一看:“切!臭棋簍子。”

  蘇軾將棋子往棋枰上一扔:“不下了不下了,明潤你怎么去了這么久?”

  蘇油說道:“趙副使叫人帶我去貢院參觀了一下。”

  蘇軾不以為然地說道:“舉試而已,還早著呢……對了,跟你說考舉千萬別太用力,別提前耗光了省試的人品。如我這般下場。”

  這娃解試,策第二,論第一,結果省試沒能入前三,掉進了二甲。

  蘇轍沒好氣地說道:“小幺叔你別聽子瞻胡言亂語。每次考試都輕忽不得。孫漢公,王孝先,宋莒公,馮當世,可都是我朝三元及第的前輩,次次都如戰場廝殺,哪里有留手的余地。”

  蘇油笑道:“就跟福壽全這道好菜一般,火候揣摩夠了,滋味自然具足。至于名次,也有天意在里邊。現在說那些為時尚早。”

  “這院子最里面一間就算是我的,你們應酬交際都在外頭,兩位進士大老爺少來影響我。”

  蘇軾笑道:“看來是真發狠了……得,自明日起,我與子由便與你做這神荼郁壘,充裝門神!”

  蘇油對張麒說道:“小七哥,你注意打聽一下,這汴京的冬日怎么過,這里可不比眉山,搞不好冬日里就芥菜蘿卜,不行的話,去跟石家老太君說,城郊找塊地,把我們的松江大菘菜種上,還有韭黃的種法也交給莊子上,別搞得冬天里缺乏維生素。”

  蘇軾是個好奇寶寶:“什么叫維生素?”

  蘇油說道:“呃,就是肉類里邊沒有,新鮮蔬菜水果里邊才特有的東西,人體又必須靠它滋養,不然日子就難過了……對了,糟娃哥,煤柴也要備足,不行跟這家主人說說,我們自己出錢盤幾個暖炕。”

  接下來蘇油便開始了閉關的日子,真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與外界的溝通,基本只有信件往來。

  說起來很悲催,自己成了大宋的北漂,都說汴京城是怎樣怎樣的繁華,結果,什么樣子自己完全都不知道。

  不過有多繁華多熱鬧,站在門口管中窺豹,也可見一斑。

  汴京城,完全是一個商業社會,比眉山發達很多。

  如果說眉山主要是一個大生產基地,來往都是大宗為主,更像是商路的起點的話,汴京,則是零售和大宗相交雜,更像是一條商品洪流的終點。

  蘇油非常喜歡的,是這個城市里邊的人情味。尤其是市井間的人情味。

  他足不出戶,偶爾就是在門口活動活動腰肢,便已經深深地喜歡上了這個城市。

  這個城市,有后世上海人的“格調”。

  “凡百所賣飲食之人,裝鮮凈盤合器皿,車檐動使奇巧,可愛食味和羹,不敢草略。”

  “其賣藥賣卦,皆具冠帶。至于乞丐者,亦有規格。稍似懈怠,眾所不容。”

  就連當叫花子都有講究。

  這個城市,有后世北京人的熱情。

  “或有從外新來,鄰左居住,則相借助動使,獻遣湯茶,指引買賣之類。”

  這個城市,有后世沈陽人的耿直。

  “加之人情高誼,若見外方人為都人凌欺,眾必救護之。或見軍鋪收領到斗爭公事,橫身勸救,有陪酒食檐官方救之者,亦無憚也。”

  這個城市,有后世成都人的悠閑。

  “更有提茶瓶之人,每日鄰里互相支茶,相問動靜。凡百吉兇之家,人皆盈門。”

  還有后世所沒有的很多很多……

  比如人與人的信任:“其正酒店戶,見腳店三兩次打酒,便敢借與三五百兩銀器。以至貧下人家,就店呼酒,亦用銀器供送。有連夜飲者,次日取之。諸妓館只就店呼酒而已,銀器供送,亦復如是。”

  比如職業素養:“其士農工商諸行百戶衣裝,各有本色,不敢越外。謂如香鋪裹香人,即頂帽披背;質庫掌事,即著皂衫角帶不頂帽之類。街市行人,便認得是何色目。”

  這是有錢人的天堂。

  “其闊略大量,天下無之也。以其人煙浩穰,添十數萬眾不加多,減之不覺少。所謂花陣酒地,香山藥海。別有幽坊小巷,燕館歌樓,舉之萬數,不欲繁碎。”

  也是中產階級的樂園。

  “市井經紀之家,往往只于市店旋買飲食,不置家蔬。”

  你若養馬,則有主動上門“日供切草”的;你若養犬,則有“供餳糟”的;養貓,“則供貓食并小魚。”

  日常需要修補什么東西,“自有錮路、釘餃、箍桶、修整動使、掌鞋、刷腰帶、修幞頭帽子、補角冠”。

  還有“日供打香印者,則管定輔席人家眚額,時節即印施佛像等。”滿足你宗教生活需要。

  沒井的人家,“其供人家打水者,各有地分坊巷。”

  “及有使漆、打釵環、荷大斧斫柴、換扇子柄、供香餅子、炭團,夏月則有洗氈淘井者,舉意皆在目前。”

  所有這些,只要想要,隨叫隨到。

  普通酒店——“其品味若數十分,客要一二十味下酒,隨索目下便有之。”可以按菜單點菜。

  大型酒店——樊樓,仁和店、會仙樓。“常有百十分廳館”。

  服務也非常周道。“動使各各足備,不尚少闕一件。”

  你如果要在店里吃,“客坐,則一人執箸紙,遍問坐客。都人侈縱,百端呼索……人人索喚不同。行菜得之,近局次立,從頭唱念,報與局內……須臾,行菜者左手杈三碗、右臂自手至肩馱疊約二十碗,散下盡合各人呼索,不容差錯。一有差錯,坐客白之主人,必加叱罵,或罰工價,甚者逐之。”

  這哪里是在上菜,簡直就是玩雜技。

  你如果要家里辦席的話,“凡民間吉荔筵會,椅桌陳設,器皿合盤,酒檐動使之類,自有茶酒司管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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