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三章勸降 初冬的朝陽照在雪白的黃土原上,打霜了。
陽光使白霜化為層層霧氣,一點點升騰。
這景象挺美,讓少有見到平地的老張也不由得呆住了。
這里風大,太陽一出風就來了,霧氣很快便被吹散,迷幻的風景轉眼變成了修羅場。
陣地前方,橫七豎八倒滿了尸體,身著皮甲,制式統一,一看就是精銳。
老張喃喃地說道:“直娘賊的……下這么大的本錢……”
送飯的小子來了,挑著擔子:“張叔,王哥!來吃飯了!”
老張從梯子上下來:“小鴨蛋,今天吃啥?對了,昨晚城里邊是咋回事兒?”
小鴨蛋系著個麻布圍裙,熟練地往伸到面前的飯盒里邊添粥,然后從挑籃里邊拿出大包子,給軍士們分發:“聽說是蕃人造反,想燒城門放西夏人進寨,都被探花郎拿下了。”
老張狠狠咬了一口手里的美食:“土包子!”
小鴨蛋不服了:“這可是羊肉香蔥餡的大饅頭!過年都吃不上的好東西!”
老張哈哈笑道:“我是說那些蕃人,眉山人一走進城門就能聞到,那些樹干抹了水玻璃的,燒得起來才見鬼了!”
沒有鬼,不過有大巫,有益西威舍。
兩萬熟蕃,戰戰兢兢地跪在校場上,身子匍匐。
幾位蕃人首領臉色蒼白,在軍事廳前大呼:“太守,熟屈部的事情,與我等無干啊!”
蘇油從廳中出來,還在揉眼睛:“哎喲,這是干什么?”
當先一位老蕃人大呼道:“熟屈部的事情,跟我等沒關系,我們都不知道啊!”
蘇油趕緊攙扶起幾位首領:“起來都起來,我也沒說與你們有關,各位讓部眾都散了,我們幾個進廳中說話。”
幾位首領你看我我看你,卻是不敢。
蘇油嘆了口氣:“也罷,我們就太陽底下說亮話。”
說完對著眾人說道:“事情已經清楚了,熟屈部雖然是蕃人,但是部族中有個人才,在西夏鐵鷂子中擔任一部指揮,叫熟屈則鳩。”
“熟屈部之前就受西夏人之托,來往邊境貿易,大戰打響前,又替西夏人帶路,潛伏,內應,意圖對我軍不利,這些我們早就清楚。”
說完對眾人掃了一眼:“不過老首領,你說你們一點不知情,這話就過了,連我都知曉了,你會不知道?”
老蕃人冷汗一下子就下來了:“我……我們是真不知情……”
蘇油微微一笑:“真不知也罷,假不知也罷,不是你們犯事,雖然同情本族人,我也不怪你們……”
老蕃人一下站了起來:“我這就去砍了熟屈鳴的狗頭,以示忠心!”
蘇油攔住:“這不行,你要是殺了熟屈部頭人,這冤家就結大了。那邊自有軍法隊料理。”
“熟屈部和你們不一樣,哼哼,和我們生意做得倒是挺大,可錢都不存在四通錢莊,明明有方便的法子卻不用,寧愿每次都搬來搬去,老人家你告訴我是為什么?”
老蕃人說道:“因為他就是黨項人的內應走狗!我們不一樣,我們的錢在四通存得多!”
蘇油笑了:“正是!因此他們和你們是有區別的,而我對你們的忠誠,從來沒有懷疑過。”
“你們也是我的子民,同漢人一樣,我自然一碗水端平。你們在青唐,橫山的鹽田,此戰若勝,我們一定奪回來交還給你們。我還可以給你們保證,幫助你們提高產量。”
“至于羊毛和其余產品,我同樣向你們保證,與屯田畜牧的漢人一樣的價格,渭州蕃漢一家,絕不厚此薄彼。”
“大家好,才是真的好,老人家,你說是不是?”
老蕃人再次匍匐在地,親吻過蘇油的靴子,舞袖唱了起來:“益西威舍,行走于世間的光明。你的智慧,深邃如北海;你的仁慈,溫暖如春風;你的公平,如同陽光和山泉,無論貧賤富貴,都能得到你的滋養……”
蘇油笑著打斷道:“馬屁就不用拍了。這一切也有個前提,你們要心向大宋,要和西夏人斗!這一場大戰,耽誤了多少生意?眼看入冬了,牛羊會一天比一天瘦,要賣出好價錢,又得等到明天春綠了。”
“起來吧,我也不是什么光明的智者,我就是一個普通的年輕人,等有一天我去你寨子做客的時候,你能像對待遠來的后生那樣,用木碗盛一碗奶茶給我,就很好。”
老蕃人恭敬地說道:“你就是益西威舍,你是有佛菩薩庇佑的人,不然為何昨夜熟屈部內應放火,卻點不燃松木寨門?”
“益西威舍有大威能,這下我們不怕了,你肯定會引來水的對不對?”
蘇油笑了:“對!之前所以不著急引水,是因為兩個大坑的蓄水還能供數日之需。”
“現在熟屈部已經將消息傳遞了出去,夏主肯定以為我們缺水,因此會圍而不打。”
“我的推斷也是對的,你們也經受住了考驗,值得信任。”
“大家抓緊這幾天空閑,將城防打造得扎扎實實的,保證安全。此戰之后,我們再打回老家去,奪回我們的鹽田和草場。”
老蕃人起身:“益西威舍,剛剛你說要公平,那如果我們參戰,得了戰功,是否也有獎賞?”
蘇油說道:“軍功處明碼標價,一個首級五貫,一個俘虜十貫,要是你能將諒祚抓到,一個節度使跑不了!”
幾個首領頓時激動了起來:“益西威舍,那我們也要參戰!”
蘇油正色說道:“要參戰,就要按軍法行事,我不要不聽指揮的軍隊。十七禁五十四斬,一旦干犯,連我都不能身免。”
“你們要公平,須知公平除了利益之外,同樣還有責任。漢人,夷人,蕃人,都要一視相同,敢不敢領受?”
“敢!”
“好!那大家養足精神,保養武器,等候命令吧!”
蕃人們開心地離去了,種誼過來:“老師,西夏人送來文書,要派使節前來。”
蘇油哭笑不得:“說得這么客氣,這是知道我們缺水,前來勸降的吧?”
種誼說道:“那見不見?”
蘇油說道:“見!當然要見!”
使者正是梁屹多埋,蘇油見到他的時候,他正在研究手里的玉瓷茶碗。
蘇油見到:“老朋友到了,都管倒是好興致。”
梁屹多埋贊嘆道:“行軍打仗,還帶著如此精美的玉瓷,太守才真是雅人。”
蘇油沒好氣:“要不是你家主上,我們之間也不是不能做朋友,唉。”
梁屹多埋說道:“現在也可以做朋友啊,渭州知州,對明潤來說,太屈才了。”
“兀卒說了,你與他年紀相仿,如果歸夏,不妨師事于你,稱明潤為帝師。”
“同時比照遼制,封你為南院大王,夏境內所有漢人,都歸明潤管轄。”
蘇油笑了:“張元,吳昊,助貴國景宗立國,其功不亞漢之良,平。如今墓墟安在?后人安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