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一章種諤的攻略 家梁站起身來:“兀卒臨去時讓我全權負責西壽,和卓,靜塞沿邊機密事,如果小王子答應投夏,兀卒給出的條件,是妻以宗室女,封駙馬,西市新城升保泰軍,小王子就任統軍,受命鎮守。”
木征嘆了口氣:“這條件,卻是難以拒絕……家先生,我很好奇,你本是宋人,因何為大夏如此忠誠賣力?投效他國,與同胞相抗,是種什么滋味?”
家梁笑道:“識時務者,為俊杰也。我家梁因為出身,在大宋便是泥涂中茍活的人物。所以我只是想證明自己,不比你們那什么益西威舍差。小王子,你難道不想證明自己,不比你叔父差?我們還有資格挑三揀四嗎?如果在同胞手下都活不下去了,難道不能有別的選擇,只能讓人家扛著大義的旗幟,讓我們引頸待戮嗎?”
木征噌地站起身來:“我決意投靠大夏,今后便與家先生同殿為臣,還望先生提攜!”
家梁扶住木征的手臂哈哈大笑:“正當如此!到時候讓瞧不起我們的那些人看看,什么叫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延州,清澗城。
渭州大戰,種諤戰績其實也相當耀眼,然而蘇油一個大炮仗放過后,這邊就有些黯然失色了。
種家人的重點一直是橫山,而蘇油的戰略,則是以渭州為中心,青唐橫山并重,相應的,資源分配上,種家傳統勢力范圍就攤薄了。
雖然這個薄是比例上而不是數量上,雖然如今渭州與延州的生意往來相當頻繁,延州火油的收益讓種家在延州的產業利潤豐厚,但是因為這生意是蘇油給的,種諤心中感覺橫著一根刺。
一個川耗子,在陜西兩年,聲望竟然比種家還高,憑什么?!種家兩代奮斗規劃的橫山攻略,會因一個小兒改弦易轍?!克復西夏的大功,一句話就易主了?!
于是在數月前,種諤加快了自己的大計劃。
渭州之戰,損失的不光是西夏黨項人,橫山蠻戰沒的蕃人也不少。
橫山一直是夏人對抗大宋的抽兵重要地區,以前跟著夏人在宋境燒殺搶掠,因為沒怎么輸過,所以蕃人們也樂此不疲。
渭州一戰,讓橫山蕃人真正知道了什么叫痛。
對西夏不滿情緒日增,加上渭州大宋商品的誘惑,不少橫山蕃部愿意投向大宋。
種諤開始趁機抓緊策反原屬西夏的蕃部。
朱令凌的歸宋,就是其中很大的成果。
但是延州守帥陸詵害怕事端,本不打算接納,還是種諤據理力爭,這才讓朱令凌得以舉族內附。
然而麻煩果然跟著就來了,西夏人派來使節,要求種諤遵守兩國年前的條約,交出朱令凌。
陸詵害怕得要死,拼命下令種諤將事態平復,恢復原狀。
種諤硬邦邦的一句話還了回去:“要人可以,那就拿叛逃到夏國的宋人景洵來換!”
事后種諤給趙頊寫了一封密信,很快,朱令凌的賞賜下來了,田十頃宅一區,陸詵才無話可說。
厭惡地看著延州轉來的要求安靜的公文,種諤狠狠地將杯子砸向地面:“還是大哥運氣好!老子怎么就攤著這樣的無膽鼠輩!”
副將燕達進來了,被飛濺的瓷片嚇得一縮腳:“哎喲五郎,這是咋了?夷山來了,見他嗎?”
種諤將公文收起來,起身出帳:“當然要見!”
來到帳外就換了一張臉,種諤眉開眼笑:“哎呀我的夷山兄弟,哈哈哈哈好久不見了,這次又帶了什么貨品?”
夷山雖然是夏人,但是明顯和種諤交情深厚,熱情地和他擁抱了一下,這才說道:“青鹽,牛,馬,羊!這次的羊都是好羊!尾巴又大又肥!我的種五哥,我帶你去看看?”
種諤笑道:“燕達,劉甫!帶上大哥送來的烤架和新品調料,咱們去夷山兄弟那里狠吃他一頓!”
夷山開心壞了:“還有酒,你們的永春露,一定帶上!”
夷人商隊中,肥羊被烤得吱吱冒油,種諤一手抓著根羊排,一邊和夷山觥籌交錯。
酒酣耳熱之際,種諤才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夷山兄弟,這次你們準備換什么貨?”
夷山說道:“茶葉,要那種大葉子黑茶磚,味道濃的;還有綢子,皮具,錫器也不錯,就是天冷了只能在帳篷里用,要是能換到銅器和鐵器就最好了。”
種諤面露難色:“這個……不瞞兄弟,如今和大宋往來的蕃部有點多,渭州那邊兩川五十四部,都是餓昏的窮鬼。他們有那什么……益西威舍罩著,如今日子過得歡實了。都轉運使說,陜西榷市物資,先滿足延邊熟蕃,但兄弟你畢竟是夏人……”
夷山怒了:“什么夏人?我們不是夏人!我們是橫山蕃!”
種諤啃了一口羊肉:“兄弟你可得了吧,人家兩川六谷蕃人,可是接受了朝廷冊封的,陛下的近侍在那邊整出了三萬強人,兩萬健馬,頒發兵器號鼓旌旗,撥錢給他們修筑寨堡……”
夷山一把抓住種詁的手:“還給錢?”
種詁點頭:“啊,協防嘛,當然要給錢,你指望他們能自己修起來水泥磚石的寨堡?”
夷山都快哭了:“大宋為什么就不把我們當人?”
種諤哼哼冷笑:“這個,你得回家問你家大哥去,他對大宋啥態度?現在還是西夏綏州太守吧?”
夷山眼珠子轉了轉,低聲說道:“種五哥,要是我們將綏州獻給大宋,我們也能像兩川蕃那樣不?”
“啊?”種詁驚訝了一下,接著笑道:“兄弟你酒喝高了吧?來來整塊烤肉壓壓……”
夷山壓住種諤的手:“別呀哥哥,我說的是真的!”
種諤笑道:“綏州?說實話,那就是個破寨子,一座空寨子我還得派人駐守,反而麻煩……”
夷山說道:“還有我大哥!我們合族來投!只要大宋同意和我們像兩川諸藩那邊一樣貿易,我們就依附大宋!我們橫山蕃的兵可是步跋子,比兩川蕃耐戰多了!”
種諤漸漸收起笑容:“不開玩笑?”
夷山一臉堅決:“不開玩笑!”
“好!”種諤說道:“既然兄弟如此執著,那我這就上報朝廷,燕達,去我大帳,將大哥送我的盂盆取來!”
燕達大訝:“五郎你也喝多了吧?那盆子是金的!”
種諤笑道:“要的就是金的!夷山兄弟,這金盂就算是大宋對你們依附的認信,如果你大哥收下,你們就是大宋的人了!今后兩川蕃有什么好處,你們就有什么好處!”
五日后,又是一場大雪,種諤從大帳出來:“燕達,備馬,去綏州!”
燕達牽馬過來:“五郎,這么大雪……”
劉甫勸道:“陸運使可是駁回了你的奏報,說是,說是綏州一失,夏人必定來攻。官家新極,陜西就挑起邊亂,這個,這個……”
種諤咬了咬牙:“他就是個文臣,對邊情將略一竅不通!如今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失信于蕃人,這亂子比拿下綏州還要大!以后整個橫山,蕃人誰還能相信我們?”
“夷山如今還沒能說服他哥,嵬名山不肯松口,夷山便處于兩難之境,這個時候急需我們推一把,而不是如陸詵那樣推諉搪塞!”
“要讓蕃人清晰地形成一個概念,那就是只要心向大宋,大宋就會給他們撐腰!將在外,君命尚有不受,何況陸詵老賊!劉甫你看守營寨,燕達,我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