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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一十一章 富弼返洛

第六百一十一章富弼返洛  歐陽修如今正守青州,也同樣上疏請止散青苗錢,王安石愈加厭惡他,于是歐陽修連續上疏請求致仕。

  歐陽修才六十,離正常請致仕還有十年,馮京請留之,王安石說道:“修善附流俗,以韓琦為社稷臣。如此人,在一郡則壞一郡,在朝廷則壞朝廷,留之何用!”

  甲子,知蔡州歐陽修以太子少師、觀文殿學士致仕。

  很快,富弼的罪行也明確了,坐沮格青苗,落使相,以左仆射徙判汝州。

  王安石還嫌罪名太輕:“富弼方責,猶不失富貴。鯀以方命殛,共工以象恭流。弼兼二罪,止奪使相,何由沮奸!”

  這里有兩個典故。

  《國語·晉語八》:“昔者鯀違帝命,殛之于羽山,化為黃龍以入于羽淵。”

  《書·堯典》:“靜言庸違,象恭滔天。”孔傳:“言共工貌象恭敬,而心傲狠若漫天。”南朝徐陵《陳公九錫文》中有句:“象恭無赦,干紀必誅。”

  意思是富弼起碼也該來個流放才行,就算一刀砍了,那也是他罪有應得。

  這就太過分了,趙頊當然不會同意。

  開什么玩笑,因為這樣就敢誅殺口碑出眾的三朝元老,兩宮太后就敢直接請家法廢皇帝信不信!

  富弼上書謝罪:“新法這玩意兒,我實在看不懂,只要臣還當著地方官,新法就不能在我治下施行。我請求回洛陽養病。”

  趙頊同意了。

  從亳州回老家的路上,富弼經過應天,對判府張方平嘆息道:“人固難知。”

  當年推薦王安石進中樞,富弼也是一大力量,兩人交情在那時候是相當的密切。

  張方平笑了:“你是說王安石?他算什么難知者!當年我知皇佑貢舉,有人稱贊他的文學,我辟以考校。”

  “結果他一到來,院中之事皆欲紛更。于是我惡其為人,檄之使出,從此再不同他說話。”

  富弼面有愧色。

  這等大事,蘇油當然不能幸免地卷入其中,否則一言不發,就失了侍從之道。

  雖然遠在陜西,也是侍從,天章閣學士的身份背著,舉國沸沸揚揚,他必須說話。

  于是蘇油也上了一道奏章,將青苗法,保甲法夸得天花亂墜。

  陛下,青苗法好啊!去年陜西接到中央命令,臣治下雖然屬于邊疆地區,可以緩行青苗之法,但是在陜北安定之后,出現了大量的荒地,因此臣也冒昧地施行了,以期和中央保持一致。

  雖然和朝廷要求的試行方法有些不同,那也是沒有法子的事情。

  畢竟陜西財源,廣惠倉拿去做了發運司買糧的本錢,解鹽拿去做了開發荊湖的本錢,就剩下一個常平倉,要保證軍民所用,臣可不敢亂動。

  幸好官家太后仁德,給了微臣六十萬貫青苗錢,效果果然立竿見影。

  如今陜西進入瓜果豐產期,接下來就該收麥,陜北十二萬戶家庭,近六十萬人口,將脫離貧苦,成為光榮的五等戶。

  良性循環已經開始,明年,這些人口就可以有積蓄了,他們會升為四等戶,而新的五等戶,又會得到接濟的土地,種子,耕牛。

  臣的陜西五年脫貧計劃,十年恢復計劃,現在是越來越有把握。

  對了,陜西窮鄉僻壤,迭經夏人肆虐,都能因青苗法得到這么大的恩惠,其它地方肯定也是如此吧?不然臣無論如何都想不通。

  臣給陜西五等戶定下的標準,是一丁五十畝地,一頭牛,一棟房子,家用,農器,種子配齊,就算地不要錢,那也是五貫,遠遠超出朝廷給五等戶只能貸款一貫半的標準。

  另外一個村子里邊,還必須要有水力磨坊,有保甲治安室,一個鄉要有一所小學。

  不知道外路是什么標準,想來有中書的大力指導,一定勝過微臣在陜西胡亂瞎搞。

  六十萬貫的投資,經過運作,能讓六十萬人口脫貧。那中書一千六百萬貫的青苗貸放下去后,能脫貧的人口,可不要太多喲!

  臣為陛下賀!為大宋賀!不知道中書有沒有具體數字,如果有的話,如此振奮人心的大喜事,不是應該通報全國官民嗎?

  對了還有一件事情,隨著陜西貧困人口的減少,明年臣會減少青苗貸的發放。因為《青苗法》寫得很清楚嘛,它的目的,是讓農人有糧食可種,有存糧可倚,在青黃不接的時候,不會再被欺壓兼并。

  好,這個目的是真的好!

  臣遵照施行之后,明年這十二萬戶,真的就有糧食可種,家里有存糧了呢!

  他們不再需要依靠青苗貸,都能自給自足了!

  六十萬貫的投資,經過運作,能讓六十萬人口不再依靠青苗貸救濟,那中書一千六百萬貫的青苗貸放下去后,今年大宋能自給自足的人口,一定會增加不少吧?

  臣為陛下賀!為大宋賀!不知道中書有沒有明年裁減青苗貸發放人群的具體數字,如果有的話,如此振奮人心的大喜事,不是應該通報全國官民嗎?

  鄧文約是臣老鄉,當年他在慶州上書,說以一州觀之,知一路皆然;以一路觀之,知全國皆然。

  臣以為他說得很有道理,臣在渭州觀陜西,真的就是如此,想來以陜西觀全國,必定不差!

  所以臣在陜西,歡欣鼓舞,坐等中書!公!布!喜!報!

  富弼才到洛陽,就接到了蘇油進京的奏章,不由得哈哈大笑:“好!好一個蘇明潤!哈哈哈哈,君實你召他來洛陽!我的園子也交給他了!”

  司馬光也莞爾:“這奏章上去,怕是中書和陛下那里都不好看啊。”

  富弼說道:“這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既然他們說青苗法是為百姓好,那百姓受益之后,就應該能夠自立,不再需要青苗貸。”

  司馬光說道:“對呀!如果青苗貸的目的是幫助老百姓,那么其最終目的,是讓老百姓不再需要青苗貸!”

  富弼笑了:“這道奏章的殺傷力在于,如果青苗法僅僅是增加國入,沒有讓老百姓受益,那青苗法就是聚斂之法,桑弘羊之法!理應取締!”

  司馬光也明白了:“如果青苗法是助民之法,那隨著擺脫貧困的百姓越來越多,需要救助的對象越來越少,青苗法同樣也當漸漸消失!蘇明潤,大才!”

  其戰略眼光和高度,比如今的反對派們,明顯高了一籌。

  富弼取過一封信:“君實,看看這個。”

  司馬光展開,是一首詩。

  八關漫溯圍王氣,

  五水絪洄注帝居。

  雨野攙犁經漢壙,

  晴郊浚井現周彝。

  河山疊亂灰飄絮,

  文武升階玉薦衣。

  局事紛離君莫問,

  英雄早在彀中迷。

  八關,所指是洛陽周邊在漢代設置的函谷,伊闕、廣成、大谷、轘轅、旋門、孟津、小平津八座拱衛洛陽的關卡。

  五水,是指洛,伊,黃,澗,洹五條主要河流。

  這是一首懷古詩,借對洛陽特殊的地理位置,歷史上屢次興衰,戰爭留下的影響等的吟詠,進而引出對時政的批判。

  字是如今大宋朝獨一份,司馬光笑道:“蘇明潤的?進步比他那大侄子,可差得不少。”

  富弼將信箋仔細地收起來,笑著搖頭:“當年介甫參政,我離京之時,勸誡他要相忍為國。如今他寫詩笑話我,意思是他做到了,我卻沒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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