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五十五章爭議 至于蒲蠡搞得神神秘秘的黃香粉,其實就是黃櫨單寧。
單寧酸的作用很多,對宋人來說,最大的用處就是鞣皮和藥用。
所以這東西在蜀中有另一個名稱——“鞣酸”。
天師府的人將它從五倍子里邊用乙醚提純出來,發現它能治療瘡毒。
然后二林部發現它能夠鞣皮。
蘇家織造坊發現它能給絲綢上膠,于是告訴了程家造紙坊。
很快,皇宋寶鈔也用它上膠。
永春露高度酒用不著,但是周大廚用它作為低度酒澄清劑,得到了一種清澈的米酒,稱為“清酒”。
然后發現它和鈉鹽化合,能夠得到一種深色的液體。
于是程家墨坊又將這發現拿了過去,搞出了藍墨水……
所以這東西如今根本出不了蜀中,完全供不應求。
一種化學品的發現,被蜀中人用到了方方面面,這也是蜀中各商坊的常規操作了。
各行各業的商賈,嘗過甜頭之后,如今對理工之學的興趣非凡,都在不斷投入資金,讓自己的產品更加精美,成本更加低廉。
而大食人,竟然將它用來烤肉!
大宋是一個農耕帝國,其實進入十月,最后一批主糧收獲之后,州府主官們揪著一年的心,總算是可以松泛一絲了。
是豐是饑,反正都已經塵埃落定。
除了今年的兩浙路。
只要是蘇油主政的地方,一年到頭忙個沒停。
換到其他官員治下,士大夫們又要開始唱《憫農》,《三吏》,《三別》了,不過在兩浙路,他們是真唱不起來。
因為小蘇少保他工役錢給得豐厚,飯食還足,油水還大。
在這個時代,兩天一頓肉,是宰相門下最親近的仆從的標準。
蘇少保這里天天都有肉,雖然主要是魚,但是少保魚的滋味,那是……嘖嘖嘖。
所謂的少保魚,就是紅燒魚塊,魚塊裹上面粉過油炸了,然后調制烹汁燉。
還有雞雜湯餅,骨湯羊雜米線,肥腸蓋澆飯,香辣肺片……
偶爾菜盆里還會有高檔的牛肉罐頭,羊肉罐頭,午餐肉!
就算是油渣芽菜弄出來的臊子面,都是那樣的美味!
蘇油對民工的飯食只有一條要求——從自己這個水利司都提舉,到送藥飲的膳食大娘,只要還在工地上干,飲食方面一視同仁,任何官員胥吏,和民工一口鍋里攪馬勺!
要是連這一條都做不到,那就不用在水利司待了。
呂嘉問有時候還偷奸耍滑,江寧知府王安石,湖州太守孫覺,蘇州太守王晦,對此舉大加贊賞。
孫覺甚至寫了一篇《湖州水利工役記》,歌頌這樣的舉措。
老頭是開心壞了,因為太湖開發二期項目,最大的受益人就是蘇湖二州。
看著大片大片的沼澤地,老頭心里是真著急,恨不得一眨眼全變成良田。
甚至上書朝廷,將今年的罪犯都流放到我湖州來吧!
蘇油回來得知后都嚇壞了,趕緊追上了一道上表,蘇湖土地肥沃,拿來給流放的罪犯,不符合朝廷獎善懲惡之道。
倒是如今蜀中千人耕萬人食,百姓的田土都開到山上去了,而且蜀地富庶,家中有子弟移民之用,不如召集庶支子弟,到蘇湖來開枝撒葉。
這個問題要換到其它地方那還真麻煩,因為一來新移民買不起地,又得搞成慈善工程;二來人口對于地方官僚來說,牽扯到考績,人口出現負增長,地方官員可是要丟官的!
不過蘇油早就考慮到了這個問題,因為稀釋人口密度提升人均土地擁有量,對地方發展其實是有好處的,官員們擔心的問題,都是技術問題。
所以只要將考績方式換一下,這個問題就能夠得到解決——各州府上報愿意移民的丁口和戶數,朝廷同意之后,組織移民,再從當地人口中減去,將新基數作為第二年考績基礎就行了。
這樣第二年州府考績又有了上升的空間,還解決了人口負擔,對他們本身來說,是有好處的。
孫覺不干了,老頭認為對國民當以教化為先,將囚徒改造成順民,那是上追三代的德政。現在有這樣的機會,怎么可以錯過?
兩浙路其余各州府也不干了,除了曾布這個忙著燒銅鑄錢家伙,境內出現了人力資源缺口,所有流人隱戶都被利用起來之外,其余州府主官明里暗里就是說蘇油偏心,瘋狂地暗示提醒蘇油——既然有這么好的機會,先把十四州的隱戶問題解決一下啊!兩浙路因明公出現人口爆發增長的大政績,難道它不香嗎?!
去年還盜匪橫行,鹽梟猖獗,今年變成善耕之民,高產鹽戶,田得耕,民得食,疆境清寧安謐,這種魚米之鄉的田園牧歌,難道它不香嗎?!
而且就算少保你在蜀中根底深厚,但是你畢竟是兩浙路轉運使,從大江尾伸手到大江頭,這手是不是太長了一點?
兩浙路轉運使說了不算,蘇油只好搬出更大的大佬,好在這里就有一位——王安石。
王安石很忙,他要在石臼,當陽,固城三湖的湖周推廣蘇油模式,同時還要在東邊的銅冶和西邊的秣陵搞煤鐵銅金工業,還有太湖上游陽羨溪水利工程,他也缺人。
不過王安石也不傻,之前狂拋國有資產,那是因為那些資產年年報虧損,甚至包括軍馬場周邊的官田,都是一樣,因此才一狠心賣地換錢。
蘇油在陜西的賣地模式,讓他眼前一亮,他賣地,那是賣出去就不管,可蘇油賣地,還有一份官府和買主簽訂的合同。
陜西模式,是十年之內不得過戶,私下交易的糾紛將得不到官府支持,賣地者的優先資格是倒著排,從無地戶到上等戶。
最絕的一條,還有打包配套的貸款扶持,包括種子,農具,禽苗,畜苗,果桑苗等一攬子計劃。
如果是家族式移民,結合保甲制度,還可以聯合貸款,得到更大型的水車,碾磨,耕牛騾馬等大牲口。
僅僅這幾條,就杜絕了大部分的難看吃相。
當然兩浙路有自己的實際情況,蘇油在陜西,那是軍管,得地的主要都是退伍軍人,義勇,鄉軍,流民,這些人天然就是蘇油的支持者。
加上司馬光和富弼兩個本土籍的大佬坐鎮,加上嵩陽書院牢牢把控著輿論制高點,當地的豪強與兼并之家,那是文也文不過武也無不過,只能乖乖跟隨蘇油的指揮棒行事。
何況蘇油給他們也分了最大的一根胡蘿卜,工商。
而在兩浙路,問題就多了,士族力量盤根錯節,牢牢控制著基層力量。
蘇油手里的力量,包括商人,激進士子,官僚,下等戶,鹽戶,還有海運世家外,就只剩一支武裝力量,狄詠和王中正的一千新軍。
王安石分析了兩浙路的形勢后,給蘇油去了一封長信,認為二期工程在朝廷財力不濟的情況下,只有向兼并之家低頭,暫時妥協。
四通商號也遇到了財務困難,組織用于海貿的大宗貨品,花費可也不少,僅僅幾艘鐵骨大船,就夠商號喝一壺了。
皇宋銀行的投資回籠主要在年關,這也是宋人傳統的清賬日。
兩浙路的金銅儲備倒是不少,不過那些要保證商品流通。
所以蘇油一時還真沒什么頭寸可以調用。
其實還有個辦法就是讓這地荒著暫時不動,但是這又不符合利益最大化原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