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一十六章受連累的朋友 這個珍貴的發現起因來自一株美麗的花朵。
蒲珊剛到南海的時候是個窮光蛋,后來機緣巧合成了魚露代理商,小打小鬧地積累了一些本錢。
多收了三五斗就飄了,與一個色目舞姬勾搭上了。
但是那舞姬乃是李舜舉的偶像,李舜舉得知偶像被一窮小子泡了,還懷孕不能再抖屁股了,氣得派人將蒲珊抓來揍了一頓。
不過解氣歸解氣,道理歸道理,既然都木已成舟了,李舜舉又替偶像的生活質量操心起來。
于是又給蒲珊出難題,一個月內掙不到兩千貫,就休想娶愛麗絲。生娃咋地?生下來還可以姓李!正好老李家無后,家產無人繼承呢!
這就頗有民閥不學無術無厘頭的個中三味了,但是老李明明是飽讀詩書的太監也犯了這個渾,真是讓人哭笑不得。
結果三日之后,蒲珊屁顛屁顛地拿著一張兩千貫的支票來了。
李舜舉暴跳如雷,又將蒲珊揍了一頓,要他交代出幕后主使人,敢跟我在南海別苗頭,我連他一起收拾!
蒲珊立刻就招了——是我的合伙人給的。
李舜舉都氣笑了,蒲珊的合伙人能有多大氣候,指不定哪家的店伙計呢。
都懶得細問,這玩意兒市舶司都是有登記的,結果登記簿一打開,李舜舉揉了幾次眼睛都不敢相信——四通商號名譽董事,蘇油。
于是李舜舉跑到學宮,明明明潤,說說這是怎么一回事兒?
蘇油說哦,這是真的,他是第一個代理魚露銷售的海商,不過沒錢,賒賬。這虧我當然不能吃,便將五貫魚露作為本金,這就算是合伙了。
李舜舉哭笑不得,你這不是逗傻小子嗎?還有還有,你前兩天是不是給了他兩千貫?
蘇油說對啊,前兩天他們兩口子來哭訴,說被權貴所迫,要兩千貫才能贖身,找我幫忙。
這虧我當然不能吃,就要他們拿出抵押物,結果那個叫愛麗絲的給了我兩盆花,說是從家鄉帶出來的,喏就在那里,算是抵押。
李舜舉看了下兩盆花,秋天里倒是都開著,一種像是菊花,但是是野菊花,一點不好看;另一種在球莖上開出粉紫色的花朵,像是水仙,卻又不是水仙。
李舜舉問蘇油就這倆破花能值兩千貫?!
蘇油說我也覺得不值啊,問題是薇兒覺得值,那個愛麗絲忽悠她說這兩種花一種能夠除蟲,一種能夠止痛,所以該算是藥材,而且是大宋從來沒有見過的藥材。她便出錢將兩盆花買了下來。
呵呵呵,所以咯……等下,老李你干嘛問這個?難道他們嘴里邊的權貴就是你?你一個太監,干涉別人婚姻作甚?
李舜舉老臉紅了,說我是害怕愛麗絲所托非人。
蘇油笑道,所托非人不是還有老李你在嗎?就算是非人,也給他扭成人!
李舜舉想想也覺得可樂,說能夠讓少保成為合伙人,這小子就算本事兒不行,起碼這福氣也算是深厚。
得,能被鮮花插到的牛糞,起碼也是運氣超過其他牛糞的牛糞!
接下來的事情就簡單了,李舜舉認了愛麗絲為義女,然后還賠了一份嫁妝,成全了這一樁姻緣。
而除蟲菊和秋水仙,就這樣落到了蘇油的手里。
前者不用多說,后者除了能夠治療痛風,還有一項重要的生物學技能——四倍體誘發劑。
在自然條件下,一些偶然的刺激,會使植物材料的染色體加倍,形成多倍體種群。
而細胞核內染色體組加倍以后,常帶來一些形態和生理上的變化,最明顯的就是巨大性,抗逆性增強。
一般多倍體的細胞的體積都比二倍體大,葉子、果實、花和種子的大小也因染色體的加倍而遞增。
南美的栽培種花生,是人們在長期的生產實踐過程中,以原始天然四倍體花生為基礎培育出來的。
而蘇小妹在蘇油的暗示下,對于尋找天然四倍體植物,以及四倍體植物引誘劑,也特別上心。
同時也在嘗試對植物加以機械損傷,溫度驟變,以及化學刺激,以期誘發這種變化。
第一種成功的作物就是花生,花生的結實體積增大了三倍,開始具有了后世花生的模樣,而且遺傳穩定。
對于蘇家的吃貨們來說,這無疑是巨大的福音。
鮮嫩的豌豆尖是不能直接下面鍋的,而是洗凈之后放到面碗里,面條煮好后挑入調料碗中,然后淋入骨湯,端到桌上的時候,豌豆尖剛好燙到鮮翠可口。
端著一個托盤上來:“來了來了,八公的提黃,子瞻的加青,子由的寬湯,扁罐彥弼的干溜……”
八公不由得哭笑不得:“這還真是干什么像什么,湯餅店的伙計知道得怕是都沒你多吧?”
這些都是一般食客對店家提出的特殊要求,“干熘”就是干拌、“提黃”就是面條要偏硬、“加青”就是多加蔬菜、“寬湯”就是骨湯比平常多半勺。
此外還有“白味”,“素臊”,“葷臊”,“重辣”,“點醋”諸多法門。
蘇油將自己的重辣擺在面前,給大家在面上鋪荷包蛋:“要我看,以后吃團圓面應該成為我們蘇家的規矩,這玩意兒應該有個說頭——長久太平!”
“哈哈哈不錯!”蘇軾首先同意:“碗綽湯寬,面長味久,寬綽長久,好口彩!”
看到蘇軾,蘇油突然放下筷子:“等一下!”
不一會兒,蘇油從房間里取來一件東西:“子瞻,來試試這個。”
那東西模樣像一個發箍,賽露絡制作的,有彈性,掛在蘇軾的耳朵上,然后將蘇軾唇上的胡須分別往兩邊一搭:“這個叫須勾,以后吃飯就不用擔心沾染胡須了。”
蘇軾笑道:“傳說關公愛惜美髯,“每秋月約退三五根。冬月多以皂紗囊裹之,恐其斷也。待我先試試。”
吃了一口湯面:“多謝明潤,這東西好,大可以推廣開去嘛。”
蘇油不禁翻起白眼:“那也得人人都有你這樣的一部大胡子!”
一頓小面吃得其樂融融,吃過飯之后,蘇油才領著大小蘇到書房敘話。
蘇軾感慨:“此番受小人所困倒是沒什么,只是連累了親人朋友,尤其對不起定國兄了。”
定國是王鞏的字,這人是蘇軾的好朋友,這一次被處罰的最重。
王鞏有畫才,長于詩。蘇軾守徐州,鞏往訪之,與客游泗水,登魋山,吹笛飲酒,乘月而歸。
軾待之于黃樓上,對他道:“李太白死,世無此樂三百年矣!”
所以御史舒亶的彈章里寫了:“與王鞏往還,漏泄禁中語,陰同貨賂,密與宴游。”
王鞏是三槐王家之后,世家子弟,大宋名相王旦之孫,王素第四子。
賞識他的人,是馮京,吳充;討厭他的人,是王安石。
而馮京當年向趙頊推薦王鞏的時候,王安石大力反對,曰:“此孺子耳。”
馮京忿然:“王鞏戊子生,安得謂之孺子!”
原來這娃和趙頊生日是同一天,王安石“愕然,不覺退立。”
世家出身,家資豪富,頗有文名,恃才傲物,公子哥兒習氣嚴重。“上書言事,多切時病。”
因為是恩蔭入官,一輩子官不大,還非常倒霉。
熙寧八年升遷到太常博士,坐見徐革言涉不順而不告,追兩官勒停。
不久,又復為秘書省正字,又坐借趙居兵書,追兩官勒停。
走一步退兩步,這仕途進步也是沒誰了。
結果這回更好,正主蘇軾都才通判黃州,這娃只是受到牽連而已,卻成了監賓州鹽稅。
賓州在哪里?廣南西路邕州旁邊,管嶺方、上林、遷江三個縣。
這是被貶竄嶺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