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四十八章饒骨頭 如渭州,岷州這些開展得較早的地區,蕃人行漢禮,穿漢服,說漢話,除了幾個傳統的大型節日,其它時候與漢人其實已經沒有多少區別了。
即便是如此,蘇油還給他們設計了很多后續,比如從各部調集精英參與到大宋的建設當中來。
如今陜西蕃人,最遠的已經在新宋洲傳授當地軍士畜牧技術了。
還有不少在漢人內地的牧場效力,從南海,蜀中,福建,廣東,兩浙,再到如今的北苑監,都有他們的身影。
折家對大宋朝廷的忠誠度其實是相當高的,從折家現在的選擇也能夠看出來。
麟府路細毛呢,現在也是折家的拳頭產品,不過那東西用來做文士袍子太重太奢侈,因此現在北邊冬季,流行的是仿軍禮服制作的毛呢大衣,里邊是襯衫和毛衣,更加適合騎行。
汴京人對新款的追求也是竭盡全力,京中無賴子弟,能從父兄那里搞到一條灰呢闊腿軍褲加皮靴,或者武裝帶,就夠他們在同伴那里顯擺好一陣。
新軍服飾,以其簡潔實用,硬朗威嚴的特有風格,在儒風一片的汴京城里,竟然成了一種逆時尚元素,在年輕人當中極為流行。
甚至有不少子弟投身軍伍,就是為了那一身挺括精神有派頭的新軍軍裝。
瓠羹,就是葫蘆做的羹。
葫蘆分好多種,宋代已經有專門用作蔬菜的葫蘆。
葫蘆不能吃的叫“匏”,能吃的叫“瓠”,前者堅硬,后者肥嫩,前者苦澀,后者甘甜,前者曬干了能做成容器,后者切成片能燉成羹湯。
將羊腿與羊身去皮剔骨,切成大塊,用草果做作料,燉成一大鍋羊肉湯,濾去浮沫,將熟羊肉從鍋里撈出切片;
之后取瓠子六只,挖去嫩瓤,刮掉外皮,也切成片;
用姜汁和面,搟切成面條;
將瓠子片、羊肉片與蔥段同炒,添入羊湯,燒沸后,下入面條煮熟,最后用鹽醋調味,這就是瓠羹。
蘇油給在座個人介紹:“老史家也是老西軍,投奔京中親戚之后開起了這家店,滋味不錯分量足,名聲就起來了。結合京中瓠瓜弄出來,頗具特色。”
這短時間里蘇油就在老史這里也混成了老客,老史見著便過來招呼:“官人有時間沒來了,快里邊請!”
“最近出了一趟差。”蘇油笑問:“老史,你家那‘饒骨頭’呢?”
老史赧笑道:“送東城進學去了,里正說家小子坐店門口招攬生意,上官見到孩子沒有讀書會查問,不許他叫賣了。”
“我想著也正好官家仁德開了小學,書本都是現成的也不用錢,將來能識字算賬也不錯,便讓渾家一早送過去了。”
蘇油說道:“這城西跑城東,耽誤大人一早上的功夫,老史你就要更辛苦了。”
“值得值得。”老史臉上都笑出花兒來了:“好家伙昨日拿了個什么小獎狀回來,還有兩顆糖,說是班上數算拿了個第一名,數算先生發的,這就是那什么……光耀門楣?”
蘇油哈哈笑道:“也是,見天坐門口看你做生意,這加減上頭就比別家孩子強。”
老史瓠羹在京中也算是出名的,大人忙不過來,就讓家中小子坐門口。
小子也機靈,在門口無聊,就喊:“饒骨頭——饒骨頭——”
意思是來我家吃瓠羹,除了瓠羹之外,還送塊骨頭。
一來二去的,這叫賣法還成了史家瓠羹的一塊招牌。
蘇油笑道:“老史,今日招待的幾位可都是西軍出來的老將,全都是吃羊羹的行家,你給打起精神好好調弄好嘍!”
“幾位老爺就瞧好吧!”老史精神頭來了:“老客官人的面子必須的,給每位老哥饒塊大骨頭!”
不多一會兒瓠羹端了上來,幾人品嘗了一下,折繼祖就笑道:“果然不錯,出了陜西,還能吃到秦地羊羹的味道,明潤這客請得有心了。”
老史端了一碟青蒜末上來:“汴京的羊和秦州那邊沒法比,聽了官人的指點,讓我在煮每碗羊湯的時候,加了幾塊羊油炸過的面筋,然后肉上留下燙皮,滋味一下子就豐厚了好多。”
幾人都是相視莞爾,對的,這位就是大宋飲食的活祖宗,他指點你一二,你這小店的生意還得火。
種詁端起羊湯來:“明潤,此番多勞你周全,大恩不言謝。”
蘇油端起羊湯和他走了一個:“國家大事,最好不要摻雜私人感情在里邊,而且一錯再錯,那就更是處置失當。”
“身在高位,更是要小心警惕,不要覺得自己成了大人物了,就忘了當年一碗羊羹都要高興半天的初心。”
“我周全的不是你,而是西軍和陜西轉運司之間的關系。為何當年你我在陜西的時候,可以文武融洽,共濟國事,到了今日就不行了呢?”
“帶各位來這個小小的食檔坐一坐,也有體味一下這種滋味的意思在里邊。莫以為自己不再尋常,便是初心。”
范純仁出知慶州。因為陜西大雨,果斷決定打開常平倉放糧賑濟災民。
下屬官員請求先上奏朝廷并且等待批復,范純仁說:“等到有批復時就來不及了,我會獨自承擔這個責任。”
之后移文環慶守軍,讓他們協助救災。
從理論上講這是不合規的,種詁很謹慎,為家族計,當然予以拒絕。
偏偏種詁有個有私怨的降蕃,認為這是一個機會,于是帶軍幫了范純仁。
這事情本來可以睜只眼閉只眼,可種詁上奏朝廷,要求懲治那個部屬。
范純仁當然也要保那個人,于是彈劾種詁不顧大局在前,公報私仇在后。
種詁為了自保,立即反制,彈劾范純仁虛報災民數量,私開常平倉,過額發放救災糧,從中中飽私囊。
范仲淹治理陜西,對種家有知遇之恩的,其后兩家關系一直非常的良好,到此出現了巨大裂痕。
趙頊派使臣調查。
恰逢冬小麥豐收,老百姓奔走相告:“是夫子救活了我們,我們怎么能讓他反受連累呢?”
晝夜不停地爭著送糧歸還常平倉,等到使臣抵達陜西的時候,常平倉的糧食已經沒有虧欠了。
經過調查,范純仁的確私開了常平倉,理應懲處,但是心是好的,結果也是好的。
因為和軍方關系緊張,朝廷將他調任知齊州,不過卻又立即派了他的弟弟范純粹權陜西路轉運判官,緊跟著進轉運副使,這其中警告種家的意思非常明顯。
除了私開常平倉是事實,范純仁的其余罪名,純屬種詁惡意捏造,因此種詁同樣被發落去職,從經略使降成了環州知州。
蘇油知道此事后,將種詁撈了出來,準備讓他出任皇家軍事學院一職。
好歹有個“小隱君”的名頭,算是武臣里邊少有的文武兼備的人物,擔任軍事學院山長,能力上是沒有問題的。
趙頊同意了蘇油的這項建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