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七十三章使節 蔡卞可真沒拿自己當諫院的外人,沒有把這個職位當做過渡性的職位。
當了同知諫院,不彈人怎么行。
第一炮彈劾陜西路轉運判官“才品素下”,貪污公款。
正好趕上清理倉漕,陜西重地豈容碩鼠?轉運判官轉眼罷職。
緊跟著,彈劾檢正中書孔目房吏房公事王陟臣“身無特操,才乏他長,惟以從諛附貴,茍且取容為事”,使之罷去檢正中書孔目房吏房公事的提拔,回任原來的度支判官。
很明顯,這個貴,指的就是中書倆宰執,王珪和蔡確。針對的是其官員任免權。
第三炮,直接炮轟宰相王珪之子,同知禮院王仲修,這貨在請假回鄉祭祀途中,在揚州竟然公費晏飲,由簽書判官邵光陪吃,還與官妓調戲胡來。
這個可就太丟人了,官妓陪宴是常態,那也是官妓的職責,但是官員與之進行不可描述的活動,那是朝廷法度不允許的。
或者你偷偷做不被抓到也行。
結果王仲修被抓住了把柄,“有逾違之實”,還是發生在回鄉祭祀的途中,簡直就讓王珪顏面掃地。
結果王仲修罰銅十斤并調動工作,邵光降職。
蘇油將蔡京叫來,你弟弟最近表現很亮眼啊,這里頭要沒有你的鼓搗,那才是見鬼了!
蔡京呵呵笑,要是我弟弟胡亂瞎彈,那我也不會容他,可問題是,他并沒有彈錯啊?
蘇油啞口無言,是啊,的確沒有彈錯,可問題是……算了不說了。
問題是這操作騷得有些過頭了……三個彈劾緊密結合當前政治形勢,還順便除掉了競爭對手!
王仲修和蔡卞,都是同知禮院!
順便上了自己的船,還站得穩穩的,還給皇帝留下了深刻印象,還在短短三月內,將一個過渡性職位,變成了履歷上一輩子的亮點!
因此蘇油就有些感慨,有這樣一個兄長,蔡卞你這弟弟應該過得很辛苦吧。
其實蔡卞的人品是不錯的,見到蘇油看著他發怔,便感覺有些尷尬,不知道該怎么說話。
雖然蘇油比自己還小一歲,但是他和自己的岳丈王安石,從來都是平輩論交的。
自己和大蘇還是同榜進士,大蘇卻是蘇油的侄兒。
因此蘇油要是真擺譜,蔡卞還真得捏著鼻子叫世叔。
好尷尬啊……
好在蘇油很快就醒悟了過來,又從袖子里邊抽出一張單子:“這是天師道玉局觀肥兒粉的配方,我家夫人聽說高麗國內小孩夭折得多,讓你將這個帶給高麗傅賢妃。”
義天和金尚眼淚都快下來了:“多謝少保,多謝國夫人。”
蘇油擺擺手:“她也不知道從哪里聽說,高麗冬季時間長,人參的藥效比太行參還要高出一籌,這次元度涉海,還請帶幾支回來。”
蔡卞趕緊躬身:“定不負少保所命。”
蔡卞也是聰明人,難怪蘇油和自家兄長能走到一路上去,肥兒粉配方的意思,就是要傅賢妃珍重那個孩子,說明大宋很看重。
其次就是替自己的這次出使打通了高麗的上層線路,讓自己事半功倍。
只要能夠平安回來,那就是鐵定的功勞。
難怪兄長對少保這么上心,有這樣善解人意的上司,感覺真是太好了。
蘇油一招手,張麒送上來兩套書籍:“這個是大蘇的詩集,收得比較全了,包括這次鬧出風波的那些,也都在里面。”
見到義天和金尚眼神發亮,蘇油笑道:“沒敢多印,所以就只好辜負金使臣了。這是給貴上準備的私人禮物。”
金尚拱手道:“沒關系,我抄,我在船上抄!”
和高麗人交代完,蘇油這才與邵伯溫和平正盛交代。
平正盛一身的戎裝,身上的鎧甲是西夏鐵鷂子那種新款龍蝦盔甲,明晃晃的能亮瞎人眼睛。
不過甲片上使用了蝕刻技術,密密麻麻全是天師道的各種符文,驅邪避鬼的能力更勝一籌。
頭盔上的金翅翼展三尺,是如來佛祖坐下金翅大鵬鳥的抽象。
頭盔上還模擬了天球,用鑲金工藝布置了日月和二十八宿。
頭盔后的護脖,是鐵環掛著的一個桃子形象。
在平正盛的心里,有了這道鎧甲和壓勝錢蜻蜓切的加成,自己和平將門可以一戰了。
何況自己身邊還多了一位能夠神機妙算推運天機的小邵先生,要是這都還搞不死平將門,那自己就……
那自己就跟著小邵先生回來,再不回日本了。
看著平正盛那一身蘇油就又好氣又好笑,那套符文平白無故給鎧甲增加了一千貫的成本,石鍮是越來越壞了。
“這還是在大宋境內,你至于不?”
平正盛不以為意:“我這是先與寶甲溝通交流,免得到時候大家意見不一,出了岔子。”
懶得理你!蘇油只好對邵伯溫說道:“到時候能幫就幫,不過不能讓自己陷于危險,記得自己是大宋使節,不是日本國主的謀臣。”
邵伯溫拍了拍背著的皮革招文袋:“雷火之下,神鬼辟易,少保你就放心吧。”
蘇油點了點頭,才對蔡卞說道:“元度大可不必擔心風波險惡,此番去往兩國的,還有隨行的商隊,路上自有相互照應,不至于有什么大兇險。”
“等你們載譽歸來,陛下那里自會更加看重,努力吧。”
蔡卞躬身:“此次出行,朝臣多以蔡卞不免,只有少保認為我必定能回來,就憑這份信賴和祝福,蔡卞也將不辱使命。”
蘇油點頭:“去吧,早點到杭州,還能熟悉熟悉航海事務,那是另外一門有趣的學問,順便還可以考察一下海運漕糧的制度。”
蔡卞躬身道:“處處留心皆學問,蔡卞明白的。”
也不知道少保還記不記得自己當年諷刺大蘇詩文不行,被老丈人嘲笑的事情……
剛想到這里,就聽蘇油說道:“路過江寧的時候,記得替我向王相公問聲好。”
你還是擺譜了!你到底還是忍不住擺譜了!
遼國,南京道,歸義城,白馬河邊。
遼國參知政事陳義,正與蘇轍和晁補之告別。
陳義對蘇轍施禮:“就只能送到這里了,過了白馬河,對面就是大宋白溝驛,山長水遠,與先生可能后會無期了。”
蘇轍也對陳義還禮:“半年來多蒙陳參政照顧,蘇轍也多謝,如果異日能再相見,再盡歡一飲。”
陳義對蘇轍和晁補之心悅誠服:“先生與三元,短短半年之內,規勸君上,厘清史館,巧護皇孫,我大遼有識之士,同感盛德。”
“兩位的胸襟氣度,識問雅望,令北地六月逢春,朝政為之一振。可惜各為其主,陳義不能從先生門下奔走,請再受陳義一拜。”
蘇轍和晁補之這趟差事,完成得非常的圓滿成功。
剛到遼國之時,遼主耶律洪基對大宋傳過去的《回音院》非常不滿,拒絕接見蘇轍和晁補之。
蘇轍和晁補之不以為意,每日里與遼國文人詩詞來往,隨便小露了幾首,就引來了遼人的大肆吹捧。
耶律洪基要去摸魚兒海游獵,又設置了障礙,要求各國使臣能射箭,七十步靶子五中四鵠,方可進陪。
蘇轍摸出蘇油給他準備的古怪鐵弓,百步外五發五中,皆破的,遼人大驚。
經過陳義做工作,蘇轍和晁補之終于見到了耶律洪基。
等到耶律洪基責問《回音院》的時候,蘇轍緩言道,大宋和遼國乃是兄弟之邦,要是大宋發生皇后被廢,太子身死非命這樣的慘事,只怕群臣早就紛紛上章諫諍了。
不管怎樣,事情都不會如遼國這般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