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七十八章 這是一條異常神奇的曲線,神奇到開一個數的十二分之某次方。
對于百分之九十九點九的太學生來說,十二律的推算,這道題超綱得有些嚴重。
蘇邁和蘇遲不得不引進理工的知識,用一個物理基準音,二百五十六頻次,來講解這個問題。
這個數開方起來比較容易,但是一樣可以得到十二律弦長之間的對應比例關系。
再用這個比例關系套到基準音黃鐘律管的長度上,那這道超級難的開方題,就簡化成了一道等比關系數學題。
即便是這樣,讓太學生們理解到這個方法,也講出了兩人一身汗。
當然也收獲了一波牛牛牛。
兩人趕緊擺手,這個不敢當,這是小幺公當年發明的簡化算法,方便我們理解而已。
如小幺爺,二十一節度,景潤學士,蘇太常,蘇縣君……還有理工學院的原詩們,他們可都是能夠毫不取巧,實打實直接硬開的。
再一打聽,太學生們才知曉這套化簡方法,最初目的只是當年魚國公為了討好國夫人,為了從趙學士那里贏取白龜搞出來的。
十二歲!那個時候他才十二歲!
就在這時候,劉正夫急忙忙地跑進教室,手里拿著一張報紙:“維康,伯充,夫子他,他,仙逝了!”
蘇邁和蘇遲驚得猛然起身:“斷無可能……報紙給我!”
蘇油將制樂的差事丟給了別人,重新一頭扎進了軍機處的草創工作當中。
蘇轍和晁補之回來了,蘇轍因為使遼成績非常突出,朝廷任其為筠州知州,已經帶著家小上任去了,就將蘇遲丟在了京師。
蘇油聽聞晁補之記了一肚皮的遼國檔案,直接安排了一間小屋子給他,別的工作先暫時緩一緩,命童貫配合,將機宜廳遼國房的資料先充實起來。
這一天蘇油正在和折克柔探討軍隊后勤,一名中官來到軍機處:“魚國公,陛下宣見。”
蘇油站起身來對折克柔說道:“錠子藥也是后勤司的重點,除了錠子藥,還有酒精,碘酒,乙醚,紗布繃帶,手術器械,擔架,新軍中的醫務兵必須配置到襄衛一級,這是征交趾得到的寶貴經驗。折兄你多勞心。”
現在軍中用的成藥,分量很大,像一塊塊銀錠,被大家稱為“錠子藥”。
折克柔說道:“國夫人替我看好了眼疾,還沒來得及當面道謝,明潤,多謝賢伉儷了。”
蘇油擺手:“陛下宣見不能耽擱了,以后再聊這個,其實也不用謝我,嘿嘿嘿,這眼疾好了,那后勤這一攤我可就撒手了。”
折克柔沒有多說話,只行了一個捶胸禮,表示一定盡職。
待得蘇油匆匆趕到偏殿,卻見趙頊一臉的不快。
蘇油上前:“未知陛下因何宣見為臣?”
趙頊將奏報和報紙交給蘇油:“大蘇仙逝了。”
“啥?仙……仙逝?”蘇油嚇了一大跳,我還等著前后《赤壁賦》呢,這是鬧哪樣?!
趕緊將報紙和奏章接過來翻看。
報紙是汴京時報,不過這幾天蘇油太忙碌,吃住都在軍機處,連扁罐漏勺都好幾天沒見著了,更沒有時間看報紙。
報紙現在也是讀者至上,內容變得半文半白,難度比最初的報紙內容降低了很多。
就見上邊登載著一條消息:
岳州商賈傳言,黃州仲夏,大蘇與數客飲訖獨歸。
江面際天,風露浩然;月色瑩皎,動靜可人。
大蘇有當其意,乃作歌詞,掛冠服與江邊,拿舟長嘯,飄然而升仙。
其詞曰:
夜飲東坡醒復醉,歸來仿佛三更。家童鼻息已雷鳴。敲門都不應,倚杖聽江聲。
長恨此身非我有,何時忘卻營營。夜闌風靜縠紋平。小舟從此逝,江海寄余生。
再看奏報,乃是岳州太守送來的,內容和報紙刊登的差不多,也是說大蘇這首詞哄傳江南,州中人多說大蘇命舟入海,羽化登仙了。
看了奏報,蘇油這才松了一口氣:“都是傳言不實之詞,陛下不必煩惱,沒有的事情。話說這都第幾回了?”
第三回。
第一回是蘇軾在黃州得了紅眼病,一個月沒有出門,過客相以為死矣。
有人告訴了當時在許昌的范鎮,范鎮傷心不已,痛哭一場,命兒子送金帛去吊哀。
兒子說這只是傳聞啊?要不父親你先寫封信……去問問清楚再哭?
結果派仆人去一問,“子瞻發書大笑。”假的!
第二回是蘇軾移東坡,城里人不知道,結果又傳言蘇軾死了,傳到京師趙頊正在吃飯,推案而起,嘆息再三,直說:“才難。”
還是侍講蒲宗孟勸道:“日來外間似聞此語,亦未知的實。”
最后又是一個大烏龍。
結果這次又來,趙頊皺著眉頭:“一而再,再而三,就怕成真啊……”
蘇油將報紙和奏章放下:“陛下放心,多半是大蘇這首詞作性靈勃郁,的確有幾分仙氣,傳到外州被人加以牽強附會,編造成了故事。”
“至少臣前段時間收到的家書里,大蘇只說眼疾已經好了,加上勞身節食,感覺更加清健,也沒提別的事情。”
趙頊又擔心了:“更加清健,這不還是要……”
蘇油在心里偷偷翻了個白眼:“黃州如今也是運糧入洛的重要中轉地,到任之后開荒種地,手自衣食,這是一州通判該干的事情?!”
“因此我去信切責了他,要他對運糧之事上點心,哼哼哼,‘長恨此身非我有,何時忘卻營營。’這是頗有怨言啊……陛下,要不再罰他一年的俸祿?”
開什么玩笑,這事情太后都被驚動了,現在只要他還活著趙頊都開心,連連搖頭:“想必京中議論已然蜂起,明日朝堂上又會有波折。”
蘇油笑道:“不如鎮之以靜,想來黃州知州徐君猷很快也會有奏章送到,甚至大蘇的謝表也會代呈上來。”
“陛下,大蘇到了黃州,頗近釋老之學,作出這等詞章,不足為怪。”
“最后兩句,不過是詞人的寄托而已。我就不相信他舍得下家小,美食。”
“陛下你看這首詞作的上闕,明明就是喝酒喝到超過了限刻,被自家新婦關在門外還不敢叩門嘛!”
趙頊噗地一聲笑了出來:“你可算了吧,自己懼內,非要拉著別人遮掩……說起來,你家大蘇可是蘇家第一個勇于納妾之人。”
說完一副鄙視蘇油的神色:“其余的人嘛,呵呵呵……”
他納妾他還有理了?!人家蘇轍侄兒如今三子兩女,現在二十七娘都又懷上了,也沒說納妾!
大蘇經過詩案一事,生活質量急劇下降,在徐州時招收的仆妾盡數遣散,就帶上了王朝云。
就這樣一大家子也有四十來人,大蘇在黃州開了六十畝地,養了牛,那架勢是真要發奮自省,自食其力。
他管這個叫修行,王閏之和王朝云還由著他胡鬧。
蘇油卻認為這是鉆牛角尖,還特意去找了王珪和蔡確——我實名舉報,黃州通判成天摸魚不料理政務,你們還管不管了?
把王珪都給氣笑了,通判就是知州的副署而已,人家黃州知州都沒有說什么,你鬧什么鬧?雖然我也很討厭大蘇,但是起碼的制度規矩得講吧?
此議駁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