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零五章氣跑了 國與國之間的談判,即便是雙方都有合作的意愿,其過程也是非常艱難的。
蘇油這還是只抓大局,都有無數的條款需要敲定。
在機井,水力磨坊,風磨三項上,兩人你來我往地交鋒,最終蘇油做出了讓步,同意給遼國的這三樣東西,提供十套第二代滾子軸承。
這是蕭禧的一次試探,蘇油讓步之后,讓他更加摸清了大宋的底牌。
大宋對白頭山的木材有真實的企圖!
于是在接下來的談判里,蕭禧漸漸掌握了主動權,蘇油和蔡確開始有些扛不住了。
比如在藥品上,蕭禧就提出了藥材換藥品的建議。
僅僅這一項,就給歲幣省出了五萬貫。
奢侈品上,蕭禧又提出了東珠貿易,讓蘇油同樣沒有理由拒絕。
最終蘇油有些惱怒了,提出了反制措施,所有貨品,均在宋遼都控制不到的第三方,也就是獐子島上進行交割。
因為他害怕輿論,害怕背上一個賣國賊的罵名。
一天的談判下來,蕭禧為遼國爭取到了八萬貫的貿易額,用遼國的貨品代替歲幣,竟然打了蘇油和蔡確一個措手不及。
獐子島極有可能有宋人的背景,但是蕭禧并不害怕,即便不在獐子島,那也得在雄州,白溝,對遼國來說,其實是一回事兒。
不過對于宋人這種當了婊子還要遮遮掩掩要臉的行為,蕭禧不由得覺得好笑,自己多年的談判經歷,就是捏死了宋人的這一塊。
他可以盡情地耍潑使橫,而宋人不敢,所以那些小便宜都該他占。
于是蕭禧再次訛詐了一把,那就是遼國只管將貨品送到自己國家的蘇州,也就是后世的旅順,那里到宋國的文登是最短海程,只有兩百里!
剩下的全是大宋的事情,誰讓你們海船那么多呢?
這個建議蘇油非常抵制,因為這樣的話大宋就要開辟多余的海路,第一條是蘇州到登州,第二條是保州到獐子島再到膠西,運營成本大增。
但是蕭禧卻有自己的理由,保州那邊,主要是組織鴨淥江過來的貨品,以及接受大宋送到獐子島的貨品,而蘇州那邊,這是遼國的東珠和藥材主要產地。
蘇油就裝傻,我們要鴨淥江過來的什么貨品。
蕭禧呵呵冷笑,少保就別跟我老蕭裝傻了,一句話,遼國的海關設在蘇州,大宋的海關設在獐子島,接下來,我們還是好好議議這木材如何貿易吧。
蘇油都傻了,苦笑道:“使相你要講道理,獐子島,鹿兒島,那是人家高麗的地方,大宋焉有將海關設置在他國領土上的道理?”
“如此一來,成了你們只需要將貨送到自家邊境,丟給我們就算完事兒;而我們卻要跨海五百里送到你家門口,這個虧吃得太大了。”
蕭禧哈哈大笑:“少保你就別叫苦了,高麗是貴我兩國的共同藩屬,我們兩國聯合對它脅迫,難道它還敢不從不成?”
“另外有了這個理由,貴國可以在獐子島上修建倉廩,構建市鎮,這本身也是對高麗有好處的。”
“在宋人抵達之前,那里就是兩個荒島而已,如今每日進出不下十萬貫。大不了,給高麗王徽一份租金,讓他面子上好看一些就行了。”
談判進入了關鍵節點,蘇油也跟著攤牌了:“既然蕭使相已經點出了鴨淥江,并做出了對我大宋如此過分的要求,看來這幾天功課做得齊全啊……”
蕭禧笑而不答。
蘇油說道:“如此我就不多兜圈子了,這些讓步,我大宋都可以接受,只有一個條件。”
蕭禧問道:“什么條件?”
“條件就是,讓步的程度,與遼國能夠提供的木材數量直接掛鉤。”
“那敢問大宋能要多少?”
“敢問大遼能給多少?”
“你要多少我就能給多少。”
“你給多少我就能要多少。”
“此話當真?”
“絕無虛言。”
蕭禧有些驚著了,估計了一下女直人的產能,決定來個獅子大開口:“一年三萬根三尺上的木材,一根五貫,合十五萬貫,如何?”
蘇油呵呵冷笑:“使相實在是厲害,連汴京城里房梁的價錢都打聽清楚了。”
“不過使相是真當我蘇油是賣國賊了?還是庸鈍無能?你大遼國內,木材能值這個價錢?無咎!”
晁補之起身:“去年上京大火,遼皇命工部重修樓櫓,日月宮,靈鷲寺,顯真觀。共計購入大椿一千六百五十根,計兩千零三百四十五貫文。這在遼國國史館是有文檔記錄的。”
蕭禧訝異道:“三元連這個都記得?”
晁補之微笑道:“有些感興趣的東西,順便就記下來了。”
蘇油擺著手:“使相不要轉移話題,我在你遼國家門口拉木頭,你用大宋汴京城的價格賣給我?”
蕭禧絲毫不以為恥,笑嘻嘻地問道:“如依國公之見,又是如何?”
蘇油說道:“十五萬貫,一文錢不少你的,不過價格嘛,可就得按照遼國的來,宮觀的大柱想來你們也湊不出那么多,就三尺上,一貫一根,不能再多了!”
蕭禧大驚:“這就是十五萬根!”
蘇油一副大款的模樣:“這就很多嗎?就算是三十萬根,我大宋也吃得下。”
蕭禧說道:“明潤啦,不是哥哥不想做你這筆大單,不過你得想想,女直人他們伐木的辦法,乃是在樹下堆火焚燒,讓其倒塌,你要這么大的數量……”
蘇油一副匪夷所思的模樣:“還如此落后?要是大宋提供斧鋸呢?”
蕭禧點頭:“那可以,但是必須交給我們,由我們來控制發放。”
蘇油翻起了白眼:“然后你們又得一筆好處是吧?”
蕭禧嘻嘻笑道:“刀斧乃是兵器,放到哪個國家都一樣,明潤你說是不是?”
蘇油猶豫了半晌:“就依你,不過你們得給錢!”
“可以,不過得從木材錢里邊扣。”
“你!你真的過分了……”
“干不干?”
“尼瑪……”蘇油氣得猛然站起身來,就差掀桌了。
但是就算惱怒卻也只有憋著:“成交!”
轉頭氣鼓鼓地對蔡確說道:“蔡參政,接下的事情交給你了!”
拂袖揚長而去。
蔡確將蘇油留下的資料接過來,命屬員送上筆墨:“鉛筆我不大用得慣,還是覺得筆墨好使。魚國公到底年輕氣盛,不過使相,也的確過于咄咄逼人了……”
“這么多年,能讓魚國公如此失態的,蕭使相,你是第一個。”
蕭禧還在盤算從木頭交易里自己能得到多少好處。
三元記憶能力過人不假,的確讓人嘆為觀止,但是也忽略了一點。
那就是遼國上京的木材價格,和鴨淥江女直人手里買進的價格,中間的差距也是非常巨大的。
甚至自己招攬幾個部族,予以軍事保護,直接雇傭他們干活,還能賺得更多。
聽到蔡確說話,蕭禧才回過神來,趕緊說道:“好在大事都已經定下,改日回請明潤一席,就算是道歉了。”
“明潤這個人做事情講究,公是公私是私,這一點我還是非常喜歡的。”
“不用管他了,接下來就是細節,我們接著談?”
蔡確點頭:“嗯,那就從絹鈔的第一批印刷數量和交割地點說起吧,海運雖然量大快捷,但是畢竟風險比陸路較大,我認為還是在白溝交割給貴軍比較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