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一十九章私會 國內的諸路外臣,司馬光從入京到大朝會結束,自始至終沒有批評朝政一句,朝會結束之后單獨拜見了趙頊,在偏殿奏對了一個時辰,次日就離開了京城。
初二,趙頊在玉津園接待朝貢使節,玉津園內的各種神奇的飛禽走獸,讓使臣們大開眼界,原來中原本土,也有這么多神奇的動物。
趙頊特意關切了一下充當日本使臣,又跑到中國來的平正盛,和多年不換的高麗使臣金悌,看似無意地問到了宋國使臣在日本和高麗的表現。
金悌和平正盛自然是交口稱贊,尤其是平正盛,將邵伯溫占斷之能吹得跟神術一般。
將平將門怨靈妖骨的發現到化作從化神劍皈依神社的過程,吹噓得比傳奇還要夸張。
而金悌還在一邊不斷地點頭附和,還說說邵伯溫幫助國主,在開城松岳一處所在,發現了寶穴。
當時圣卜賢師并稱三日之內,必有征祥出現。
王徽命三皇子在山腳結廬齋戒,果然,三日之后,寶穴所在的松林之中,出現了一種芳香的赤霧,在松林里繚繞不散。
三皇子根據賢師的指點,在松林里掘出了一個寶鼎。
王徽當即派兵守護,開始建設自己的陵寢,并將那里命名為仙跡里。
讓一幫使臣聽得如癡如醉,讓本來就很迷信的梁屹多埋,嚇得瑟瑟發抖。
其實平將門的妖骨,乃是蘇油用牛,馬熊骨架,以及婆羅洲猩猩頭骨,拿賽露絡拼接而成的。
塑料在燃燒中氣化,發出唧唧之聲,黑煙滾滾,被日本人認為是鬼語。
而從化巨劍,則是多年前石富做出來的存貨。
松岳當中的赤霧,本來是蘇油給皇家理工學院開立的課題——代替狼煙的東西——報警彩煙。
其成分是高氯酸鉀,玫瑰精,三硫化銻,天方膠。
高氯酸鉀本身又是理工學院研究炸藥時的衍生產品,通過缸鍋歧化反應得到。
最后理工學院發現這東西作為炸藥的效果,遠不如高氯酸鈉,不過確是絕佳的氣體發煙劑。
玫瑰精是香水產業的產品。
三硫化銻是紅色玻璃著色劑。
天方膠就是金合歡樹膠。
這些東西四通早就已經有了技術儲備,所以邵伯溫在松岳上玩的,其實就是四通的一種新產品——彩煙信號彈。
初三,趙頊在宮中召集群臣觀賞文物,讓歐陽發講解文物發掘過程,甲骨文的研究過程。
而玉津園的節目也還沒有完,番邦使節們在引伴的陪伴下,燕射弓弩。
大宋這次很大方,提供的是清一色的鶴脛弩,不再如以往,蕃人只能玩老式的蹶張,鶴脛弩只能宋人玩。
遼國使臣蕭文殊奴雖然對大宋弓馬非常鄙視,但其實對鶴脛弩的威力一直都很覬覦,這東西比蹶張弩小巧得多,騎兵完全可以使用,而且威力巨大,精準度很高,七十步內按照使伴們指點的瞄準之法,能十中七八,皆透鵠。
當然想讓大宋轉讓此等軍器那是不可能的,蕭文殊奴能做的,就是拼了命地記憶這神奇軍器的構造,爭取回去后能通過回憶還原出圖紙,然后交給室純,看遼國能不能夠山寨出來。
要小巧,不就是將弩臂的彈力轉移給彈簧來產生嗎,這個能有多難?
好奇怪,作為和宋國年年大戰的對手西夏,窺探大宋軍器實力的大好時節里,正使竟然沒在……
而陪趙頊欣賞文物的蔡確也發現,開創了夏商周三代大考古體系的涪國公蘇油,在這么重要的成果匯報展示會上,竟然也沒在。
大相國寺門前,蘇油和梁屹多埋正在相互見禮。
梁屹多埋拱手道:“十五年未見,益西威舍氣度越發凝重,聲威廣被海宇,令故人關外遙想,敬慕非常。今日重見,卻是比想象中,還要風采翩然啊。”
蘇油也躬身施禮:“當年的事情,乃是為國相爭,都指揮一人入寨策降,言語諄諄,足見忠厚。”
“蘇油雖不能從,但是對都指揮的印象卻是非常好的。”
“僥幸得存之后,蘇油還特意叮囑手下將士,遇到都指揮使,必當以禮相待,不得沖撞。”
“后來聽說都指揮使安然返國,蘇油這一顆心啊,才總算是放了下來。”
梁屹多埋聽得心里狂翻白眼,說得直娘賊的真好聽,當年追得老子跟大汗三魂七魄不得歸位的,可正是你家娘子!
不過現在形勢比人強,梁屹多埋也不敢反駁,趕緊拱手道:“當年益西威舍相贈的那套茶具,至今還在我身邊留著,時常取出來摩挲觀賞,說起來,真是難得的緣分啊。”
“真是如此。”蘇油笑道:“因此蘇油忙完身邊瑣事回家,聽說都指揮相召,連今日陪陛下觀賞三代文物都推了,就是特意請都指揮來一盡地主之誼,重溫舊好。茶,我可是已經在燒豬院備上了。”
兩人就跟多年不見的老朋友一般,言笑盈盈地步入大相國寺的萬姓大集。
今天的萬姓大集那叫一個熱鬧,雖然才初三,但是商販們卻不顧得多休息,掙錢才是正經。
除了賣年節貨品的以外,料理美食,戲法雜耍也很多,還有各種名目。
燒烤和甜食,在集市上大為火爆。
兩人今天穿的都是儒服,現在汴京城里這樣穿著的士子很多,大家也不以為意。
其中一個戲法讓梁屹多埋大感有趣,一個人面前的木盆里養著漂亮的金魚,最神奇的是金魚還能隨著那人的手勢變換陣列,還能在水中玩出過圈,交織等動作,簡直是匪夷所思,不知道怎么訓練出來的。
蘇油笑著解釋:“這個不算啥,汴京城中還有訓蜂訓蝶的行家,那才真是想不透其中的道理了。”
梁屹多埋感嘆道:“大宋奇人異事可真是太多。”
兩人一路玩賞,來到了古玩區,蘇油彎腰拿起東西來鑒賞,一邊對梁屹多埋說道:“河西自古乃是中西走廊,那里的文物留存也應當很多吧啊?”
梁屹多埋說道:“諸佛造像是很多的,還有一些中原傳過去的玉器,不過沒法和大朝會上所見的幾件巧奪天工的相比。”
見蘇油拿著一個翠玉銅蓋的小香爐愛不釋手,便問商販:“這個香爐怎么賣?”
小商販呵呵一笑:“不賣。”
梁屹多埋怒了,要在西夏,這個小商販就不用活了:“不賣你如何擺出來?”
蘇油笑道:“梁兄不知道大宋的習俗,這幾天都是這樣的套路。”
說完對小商販說道:“你定價幾何?”
商販說道:“五貫。”
蘇油搖頭:“瞎說,你這蓋子都是后配做舊的,拋開蓋子,爐子也出不了僖宗以前,怎么值得了五貫?也就是品相還不錯,在幾個行家手里傳過,不是新出土的,三貫足已。”
小商販笑道:“官人這就是不知道行情了,陛下今年在朝會上展示了文物,上三代的!連帶著京中古器都漲了起來,小人攤子上這玩意兒要擱在去年萬姓集上,兩貫半我一句不說你拿走,到了今天,五貫是真少不了。”
蘇油說道:“原配的蓋子拿出來,我認你這五貫,現在只有半個,值不了這么多。”
“這貨放手上就是貨,出了手才是錢,三貫錢也是合家一個月的嚼谷,能出手就出了吧,要不然我這一放手,你又得等猴年馬月去了。”
小販想了一下:“那客官是要關撲還是定買?”
梁屹多埋幾曾見過這般市井上唇槍舌劍的討價還價,一時間都看得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