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五十四章墳場游說 花了一個月時間,謎題漸漸破解到了大相國寺,蘇油一看情形不對,趕緊將書從大相國寺取出來,將第二份藏寶圖塞了進去。
這一次書籍藏到了司天監,等韓嘉彥和扁罐破解了“大相國寺之謎”,得到了一個盒子,里邊是兩枚勛章,外加一份新的藏寶圖。
這份藏寶圖是蘇油請陳昭明搞的,除了汴京地理,還加入了涉及天文星象觀測的新副本,難度明顯比上一幅加大了很多。
不過扁罐那邊走了韓嘉彥,卻多了觀兒,小椅子,王彥弼做幫手。
扁罐和王彥弼對《竹書紀年》本來沒什么興趣,不過是韓嘉彥回相州之前還不住念叨,扁罐就拍著胸脯保證,一定給韓家哥哥找出這背時書來!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蘇家人的游戲,這就沒完沒了了……
這活動其實對孩子們的幫助非常大,起碼對汴京城的熟悉程度,與人搭話詢問需要些什么技巧,汴京城里邊的人們是如何生活的,車馬出行的日常花費,路邊的小吃價格,那些地方飯菜便宜還好吃,現在幾個孩子都門清。
這就是蘇油的目的,他可是知道的,很多進京趕考的公子哥,被下人書童與本地無賴聯手做局,欺瞞引誘,掉進陷阱耗盡錢財都是小事,甚至吃上官司的都不少。
這些事情之所以發生,就是公子哥們從小十指不沾陽春水,一心只讀圣賢書的緣故。
考不出來倒還好了,真要考出來做了官,充其量也是當地吏員豪強們的擋箭牌,貪贓枉法上下其手,有好處自己私下就分了,有鍋丟給進士官人去背,老百姓照樣受苦。
蘇油還有一個目的,就是讓孩子們早點知道,世界不是如爹娘庇護之下那般純潔美好。
光一個州橋碼頭扛包的利益,都足以每年引發數場火并謀殺,哪一年汴京城下的御溝里,拖不出幾具尸首來?
還有京中權貴勢家,甚至皇城司,其觸手也參與到其中。
汴京城光鮮亮麗的外表之下,其實還隱藏著另一個世界,另一套法則,這些,蘇油也想讓扁罐早點知道。
這個蘇家有優勢,因為孩子他娘本身就是個頂著國夫人一品誥命的悍匪,早年隨元德公闖蕩江湖,什么魑魅魍魎沒有見識過。
僧道女童丐,當年元德公和石薇一老一小就占了三樣,玉劍金仙云中子的名號,那可不是叫出來的,完全是殺出來的。
三觀本來就不是很正,石薇不但早早就將那些江湖上的下三濫給兩個孩子講得明白,還興致勃勃地教幾個孩子配置迷藥暗香,傳授幻術暗器等手法。
那架勢壓根就不是害怕自家孩子被坑,簡直就是鼓勵他們出去坑人。
哪個少年沒有做過中二武俠夢?所以蘇油現在就是家中的弱勢群體。
只好偷偷安慰自己,今后扁罐能做成張乖崖那樣的“俠官”,好像也挺不錯的哈?
開寶寺,王珪到底還是沒有對菩薩禮拜,夫人去上香還愿,他依舊來到半山墳地里,繼續尋找斷碣殘碑。
觀碑還是得漢唐,漢字是承載中華文明最重要的載體。銘刻金石,傳之永久,此為中國傳統文化中重要的觀念與風氣。
墨子云:“古者圣王必以鬼神為有,其務鬼神厚矣。又恐后世子孫不能知也,故書之竹帛,傳遺后世。咸恐其腐蠹絕滅,后世子孫不得而記,故琢之盤盂,鏤之金石以重之。”
書法繞不開的兩門課,碑與貼。
行草,那就得臨二王法帖,學習江左風流的文卷之氣。
秦篆、漢隸、唐楷、魏碑,那就得去各種古碑上尋找,要的則是那種雄渾古莽的金石之氣。
這是兩種不同的審美風格,王珪的書法和蘇油一樣,少了活潑靈動,不是什么頂級的書家,不過他懂看字,也酷愛收集各種碑拓字帖的上品,沒少往程舍人書坊送錢,就是購買新本的雙勾法帖。
他都已經計劃好了,致仕以后便以此為樂,搞一門《碑帖學》出來,那今后自己文化美學上的成就,也不比研究甲骨文的韓家人差。
取過盛水的葫蘆和抹布,將抹布用水淋了,王珪蹲下身來,在一面殘碑上抹拭,石碑吃水之后,字跡就清晰地顯露了出來。
這是一名僧人的墓碑,王珪先不讀,先是欣賞書法風格,然后自己在心中斷了一個年代,之后才開始細讀文字,從中找尋線索,以驗證自己的判斷。
就聽[3Q中文]身后一個聲音輕輕地說道:“相公好雅興。”
王珪轉身:“喲,持正,這么巧?”
想要站起,一時間蹲得久了,腿腳就有些酸麻,沒能站穩。
蔡確趕緊將他扶住:“相公休沐都不在家中靜養,還來研究書法,實在讓后學欽佩。”
王珪“嗨”了一聲:“就是個小愛好而已,跟你說的沒關系。對了,持正卻又是因何而來?”
蔡確低聲道:“特為相公而來。”
“是急事嗎?何不等休沐完畢之后去政事堂……”
蔡確拱手:“政事堂……現在可有些不便。”
王珪剛說完也反應了過來,蘇頌如今也是參知政事,蔡確要在政事堂和王珪掰扯小九九,可不是有些不便?
見王珪無語,蔡確這才說道:“陛下戊戌日有詔,自今汴河水漲及一丈四尺以上,即令于向上兩堤,相視地形低下可以納水處決之。”
王珪默默點頭,黃河連續兩年分水行洪,說明這個法子是有效的,趙頊對這抗洪新法非常重視,于是命令在連通汴京的經濟命脈上開始施行。
這是蘇明潤理工一派的強項,這功勞誰也搶不走,哪怕是他讓,朝堂上其它派別都不敢接。
誰特么知道你到底有沒有給我們挖坑?理工坑太深奧,火星逆行都能被你們破解,惹不起惹不起……
蔡確接著說道:“戊申日,陛下又詔,集賢院學士,參知政事蘇頌同詳定官制。”
元豐改制,蘇頌和畢仲衍拿了頭彩,現在《唐六典》《備對》已經搞完,趙頊非常滿意,見王珪這邊進度落后,便讓已經空下來的蘇頌和畢仲衍參與進來。
這就分走了王珪的一部分任務,同樣的,蘇頌也就拿到了競爭改制后左右仆射之職的入場券。
蔡確繼續說道:“丙辰,陛下再詔:‘自南北通和以來,國信文字,差集賢院學士蘇頌編類。’”
“蘇頌進對,陛下有言:‘朝廷與契丹通好歲久,故事、儀式,遺散者多,每使人生事,無以折正。朕欲集國朝以來至昨代州定地界文案,以類編次為書,使后來得以稽據,非卿不可成。’”
“因令置局于軍機處機宜司,辟晁補之檢閱文字。”
王珪皺起了眉頭:“西事未了,東事何為?”
蔡確緩緩地說道:“走一步,看十步,以陛下有些操切的性子,或者想不到這么久遠,總是有人諫議之故。”
王珪點頭,臉上愁容就起來了,這么多事情堆在一起,大概率可以認為,這是蘇油在暗中布局元豐改制后的朝堂了,不禁冷笑道:“好深重的心機,天下人還以為他天生仁性,與世無爭。呵呵呵……當真是了不起。”
蔡確說道:“癸丑,陛下詔內外官司舉官悉罷。令大理卿崔臺符同尚書吏部、審官東、西、三班院議選格。罷中書堂選之權,悉歸有司。”
這一條才是元豐改制的核心內容,趙頊通過這樣的方式,取消了宰相對中上級官員的任免權,相當于直接將相權削掉了一半。
這是王珪的本質工作,不再需要蔡確解釋:“將官員任免權交給吏部,這是改制的過渡舉措,重要的事情得做到前頭,陛下英睿,乃千古罕見之君。”
蔡確微笑:“不過相公之權日蹙,朝中有人想借勢布局,于改制后架空相公,自不待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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