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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三百三十六章 無條件

第一千三百三十六章無條件  兵部侍郎貝中撒辰躬身道:“興慶府積蓄尚多,兵器守具不缺,臣已發給城中十四以上男丁軍器,命上城防守。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之前奉皇后旨意,城中搜檢丁壯,合畿輔三州之民,共計十萬生丁,帶去了順州,之后又發了五萬麻魁……”

  梁乙埋頹然坐到了椅子中,一臉頹喪之色:“難道真的要出門跪降?”

  城防使益麻黨征一身戎裝,高聲喊道:“如今尚可一戰,臣奉守職,尚有宮衛三千,此時不上城守御,猶待死宮門也?”

  益麻黨征是青唐董氈的弟弟,董氈重新倒向宋國之后,家梁就一直在做青唐的外交工作,梁氏以官爵啖董氈父子,拒不受。而黨征心慕之,于是乘間投奔家梁,走投夏國。

  梁氏得益麻黨征大喜,不過也沒有放他回去,而是以宗女妻之,封駙馬都尉,一步步混到了興州城防使。

  又聽益麻黨征說道:“城外尚有十數萬百姓,能逃到這里來的,都是心向大夏的忠心之人,也是捷力之輩,不如放入城中,點選可戰,不是立刻多出數萬兵力?”

  經略司正聽嵬名謨鐸立即說道:“城外之人,焉知沒有宋人細作?盡入城中,萬一作亂如何?”

  益麻黨征不耐道:“作亂,有劍耳!如今事急,頭痛當醫頭,腳痛當醫腳。如果宋人兵臨城下,迫他們附城,則是瞬間多了十數萬攻城之軍!”

  梁乙埋猛然一驚:“有理!趕快開放城門,先放百姓們進城!”

  益麻黨征拱手去了。

  馬院承旨嵬名理直一直在沉吟,這時候試探著問道:“宋軍來勢洶洶,口口聲聲,所為者不過是陛下。要是……要是太后宣旨撤簾,還政于陛下……是不是,就可以搪塞一陣,至少讓宋人不站在理兒上?”

  梁太后看了他一眼:“朕也不是好權之人,如今大權不是也都交給皇后了嗎?要還政,也得要有政可還才是。”

  嵬名理直趕緊說道:“不過就是一個名目而已,宋人也搞不清楚我們的蕃官稱謂,丁努、呂則、芭良、昂聶之類,大不了就給梁氏諸臣換個稱呼而已,其實還是該干啥就干啥。”

  “太后也只是下詔還政,只要陛下周圍都是太后的人,相國還在,和以前,不還是一樣的嗎?”

  禮部侍郎張聿正說道:“正是此理,而且宜早不宜遲,靜州到此不過四十里,旦夕可至,危機迫在眉睫。”

  御史梁阿格說道:“要是宋人堅持要誅我梁氏滿門呢?”

  張聿正說道:“沒有這個道理,宋人律法森嚴,梁氏有太后與皇后之尊,不容加刑。”

  “宋國《刑統》,罪至重者,乃謀反、謀大逆,獲其罪者,父子十六以上皆斬,不及親族。”

  “因此其法典之上,是沒有‘族誅’一說的。”

  “若太后及時還政陛下,發國書與大宋益西威舍,以其仁慈之性,必當約束諸將,不會大興殺戮。”

  諸臣議論紛紛,又說要和的,有說要戰的,莫衷一是。

  經略司正聽嵬名懷逋說道:“禍在眉睫,而援軍尚遠,就算虛與委蛇,亦要熬到兩路大軍回援。”

  “于今之計,只能一邊與宋人訂立城下之盟,一邊發使臣讓遼國救援,并令兩路大軍回師勤王。”

  “還有,將河西割讓給董氈,告訴他唇亡齒寒之理,如果夏國沒了,下一個就是青唐。請他斷宋軍的后路!”

  就在這時候,之前去開城門的城防使益麻黨征卻又入殿報告:“太后,大相,梁屹多埋回來了,臣已帶到,正在宮外候旨。”

  梁太后頓時抬起頭來:“叫進來!”

  梁屹多埋從殿外進來,一見到梁太后和梁乙埋就噗通跪倒,大哭道:“太后,叔父,侄兒回來了!”

  梁乙埋問道:“宋人如何能在一夜間冒出這么多的船舶?屹多埋你可知曉?”

  梁屹多埋哭道:“這個侄兒的確不知,侄兒抵達靈州,益西威舍留侄兒在呂家渡水寨相商,那個時候,水寨中空空如也。”

  “在考察侄兒乘坐的舟船之后,益西威舍方才打造船塢,尋來的木頭卻又都不堪用。”

  “侄兒每日虛與委蛇,直到有一天,益西威舍來責我欺瞞于他,說他好心同意談判,夏國卻只為拖延時日,出動大軍出擊應理關。”

  “侄兒正自心喜完成太后大相重托的時候,益西威舍卻將我帶上靈州城頭,那時候我才知道,大宋竟然一夜之間變出兩百艘巨舶!”

  “不僅如此,侄兒后隨益西威舍一路過來,才發現他們不但有船,甚至還在臨河鎮,架設了一道跨越黃河,能六馬并行,供兩輛巨大的車輛交錯的大橋!”

  益麻黨征點頭:“都管所言是實,臣與入城的靜州百姓打聽,他們也說宋軍在靜州下游十里搭建了一座大浮橋,大軍正源源不斷從對岸過來。”

  殿內群臣神色大變,如果黃河天塹不再可以倚仗,這仗,還能打嗎?

  梁屹多埋繼續哭道:“河內之事,興慶府沒有確信,臣至靈州,才知道大局根本無法挽回!”

  “我們的估計是錯的!全錯了!我們以為,梁總管、仁多都管統帶數十萬大軍,就算全軍覆沒,宋人至少也要損失慘重!”

  “然據侄兒所見,全然不是如此,宋軍數路番號,依舊齊裝整甲,戰力精強。尤其是他們的灰衣新軍,數月大戰,損失不過數百人!”

  “現在宋人也有了鐵鷂子!我們的鐵鷂子,一半覆沒在無定河,一半覆沒在靈州河渠之間,甲具皆為宋人繳獲,他們裝備成了一支重騎,由劉昌祚統領,稱為驍銳。”

  “就是這支隊伍,結合豹捷、虎翼兩支輕騎,輕取了涼州!”

  “太后,大相,這仗,已經沒法打了……”

  梁乙埋冷冷地問道:“蘇油是什么章程?”

  梁屹多埋轉頭掃視了一遍殿中的群臣,竟然沒有一個聲威卓著的將領,心中更是充滿了絕望:“益西威舍說,夏國如今必須放棄一切迷夢和幻想,所有軍隊立即放下武器,停止抵抗,宋人大軍入城之后,夏國朝廷上下,各自靜守家中,聽候處置。”

  “大宋從今之后,不會再信任我們。要談,他只和國主談。”

  “大宋不會再講任何條件,夏國也不能再提任何條件,必須……無條件投降!”

  “如今只有還政于國主,請他出面與宋人商討,拖延時日……”

  “拖下去!關起來!”梁太后站起身來,雙手在空中胡亂揮舞,聲嘶力竭地喊道:“我不信!宋軍一夜之間就都變成銅頭鐵臂了?!”

  “河內五十萬大軍,梁永能、仁多零丁當世猛將,宋人能沒有付出一點代價?那個蘇油詭計多端,你又被騙了!”

  “太后!”梁屹多埋以頭搶地:“侄兒所言句句屬實,宋軍器械火器,實在過于犀利,太后,益西威舍尚在等待回復,他說如果明日辰時得不到回復,就要攻打皇城……”

  “拖下去!趕緊拖下去!你要不是我親侄子,就憑這番蠱惑,我立斬你于殿外!”

  益麻黨征上前抓住梁屹多埋的胳膊,將他拖了起來,梁屹多埋滿臉是血,還在掙扎:“就算要囚禁侄兒,也求太后派人釋放國主,爭取最后商談的機會!太后三思,三思啊……”

  益麻黨征見梁太后怒氣更加郁熾,梁乙埋臉色愈加陰沉,輕道一聲:“都管,得罪了。”一掌砍在梁屹多埋后腦,將之拖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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