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八十章瑞升號 曾布雖然是新黨,但是和二蘇關系極好,見到蘇油這種掩飾不住的得意笑容,就知道他在想啥:“兩篇《赤壁賦》一出,天下文章,盡降一等。蘇門氣質,無人敢與并列于《時報》,乃得獨版。國公可得意壞了吧?”
“哈……哈哈哈……我表現得這么明顯的嗎?”蘇油根本就不掩飾:“走走走,帶你去看兩樣好東西。”
學宮修好之后,蘇油就搬到了學宮居住。
一般在外地為官的時候,他都住在學宮,借口是要兼職授課,而且從小住學宮住習慣了,對學宮有感情。
其實這樣避免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煩,你可以指責他住在夔州漢昭烈皇帝行宮有問題,或者指責他住在西夏王宮有問題,但是你沒辦法指責他住在學宮里都有問題。
帶著曾布來到書齋,蘇油打開抽屜,從里邊取出一個木頭顏色的石紙公文袋,對曾布得意地道:“來了啊,準備開眼了啊……”
從公文袋里取出來一沓宣紙:“看!”
曾布和李舜舉湊到桌前,頓時大驚失色:“哎呀!這是《二賦》原稿!”
蘇油晃著腦袋:“當叔的就這點好,侄兒的草稿,要他給他不敢不給……”
李舜舉對蘇油的得意恍若未見,小心翼翼拿起一張宣紙研讀:“原來文豪也是要打草稿的啊……”
真是原稿,上頭還有一些涂抹修改的痕跡,大蘇擬稿的時候隨意揮灑,想來當時大醉,胸中文字和筆下書法,都在氣韻最完美最契合的時候。
酣暢淋漓,流轉如意,不光文章是極品,書法也是當今宋人里的巔峰之作。
曾布眼睛都紅了:“你的東西還不是都捐到可貞堂去,浪費,這個給我!”
“休想!”蘇油美得都快冒泡了:“我早都安排好了,這兩篇可不能捐!以后啊……《前賦》歸扁罐,《后賦》給漏勺,不偏不倚,美不美?!”
看過兩賦原稿,曾布和李舜舉感覺自己受到了嚴重的傷害,只有國公的一頓美食才能撫平。
長期趁飯的,還有沈括和晁補之。
蘇油給寧夏三路帶來的農作物,除了油菜、膠用地丁、兩種牧草,優良的小麥和稻種外,還有花菜、甘藍、胡蘿卜、韭黃、大白菜、大蘿卜、莙荙菜。
本地過冬的蔬菜不多,晚熟的除了芹菜,韭菜,蒜苗,大約就只剩下菠菜了。
蘇油今年在本地還發現了兩種,一種是后世大家熟悉的洋蔥。
還有一種,也是莙荙菜,不過和蜀中莙荙菜不同的是,這種菜是紅色的,根用,甜味比較足。
不過也只有蘇油這種對農業菜蔬比較重視,同時又是外來的移民,才會比較注意,因為當地晝夜溫差很大,瓜果的滋味又香又甜,這種紅莙荙現在不過比學士帶來的大蘿卜甜一些而已,很了不起嗎?
蘇油卻知道很了不起,如果剛剛發現的這種菜,就是是后世甜菜的祖先的話,那可真是相當了不起。
不過這是司農寺的事情,蘇油將種子送過去就算完事兒。
總之蘇油在這個秋冬,終于吃上了足夠的蔬菜了。
現在的人還是喜歡吃肥肉,蘇家菜中,趙頊喜歡燒白,王韶喜歡回鍋肉,章惇喜歡紅燒肘子,司馬光好些,喜歡蒜泥白肉,王安石……呃,倒是給啥吃啥從來不挑。
李舜舉好甜食,在南海最喜歡的就是菠蘿糯米飯,菠蘿糯米飯還要用豬油拌過。
因此現在一道龍眼肉就很合老人家的胃口。
龍眼肉是豬肉三線肉切薄片,抹上芝麻豆沙糖沙卷成小卷,頂部放一個櫻桃蜜餞朝下擺在碗里,上面再壓上拌了糖汁和豬油的糯米飯蒸熟,倒扣在盤子里,灑上一些五顏六色的西域瓜果干碎末而成。
考慮到曾布初來乍到,蘇油給他準備的是羊肉宴席。
香料濃厚的烤羊排,是童貫最喜歡的美味。
蘇油給兩人布菜:“這道烤羊肉是在興州剛學會的,興州城有個美食的老字號,明日帶子宣去嘗嘗。那老板還欠著我一頓飯呢。”
沈括就問道:“瑞升號?”
蘇油說道:“對呀,案子結了嗎?”
sp;沈括點頭:“結了,北地女子到底性子烈,李家妹子可比他哥強太多了。”
瑞升號的掌柜,在大戰前被抽了生丁,連同伙計一起被小梁后帶去了順州。
李家妹子被父兄嫁給掌柜,得錢換了份夏國殿前司的前程,現在殿前司解散了,李家老二沒了生計,就打起了瑞升號產業的主意。
正好瑞升號掌柜呼圖長久沒回來,李家老二就騙自家妹子,說她丈夫死在外頭了,讓妹子去官府把店移籍,盤到自己手里再說。
李家妹子當年雖然是少女被迫嫁老夫,但是兩人的感情卻不是外人風言風語的那樣,人也潑辣,寧夏轉運司衙門倒是去了,不過是去擊鼓,要官大人還他的丈夫,至起碼要知道生死。
這事情影響鬧大了,還關系到寧夏民心穩定,蘇油知道后指示沈括——這案子一定處理好,必須給李家妹子一個確信。
結果沈括廢了好大勁,才在應理關牢營找到了呼圖。
原來呼圖箭術不錯,又帶著伙計,被小梁后排成了斥候,命往應理偵查,結果連人帶伙計全給蘇烈的手下逮住了。
一個主將帶著幾個部曲,這是夏人斥候精銳的標準的配置,于是蘇烈的手下想都沒想,直接將他們當成了夏人正軍,丟山上勞改去了。
判明身份后,呼圖算是被抓的生丁,屬于可優待政策范圍,蘇油又特意行文,叫蘇烈將呼圖予以釋放。
同時行文三路,檢查戰俘中是否還存在類似的這種情況,如果有,都照呼圖辦理,發放路費,勞改時的工費,讓他們回家。
此舉給蘇油在三路刷了一大波的人望,四十五歲的呼圖帶著自家小媳婦親自上轉運司衙門道謝,哭著喊著一定要見到益西威舍。
蘇油在都廳接見了他們,問明情況之后,告訴呼圖興州城百廢待興,新政府鼓勵工商,尤其是城中的老字號。
大宋有扶持政策,要是生意有難處,可以找皇宋銀行提供貸款。
呼圖真的就去了,銀行掌事知道這位是老板要立起來的人樣子,說正好了,葡萄酒生意你們做不做?要做的話我這還有個貸款客戶,剛好想要做大規模,正在尋找代理商。
這種葡萄酒極度澄澈,味道很正,顏色呈玫瑰紅色,一看就是好東西,呼圖本來就是找媳婦都要考慮是賺是賠的那種生意人,精明至極,立刻答應。
呼圖的瑞升號,以前的客戶是來往的馬幫,他有關系有信心,一定能夠將這種酒賣到韃靼地區去。
有了資金和商品的注入,瑞升號很快起死回生。
興慶府現在多了不少軍爺,一個個賊有錢。
以前的軍爺也有錢,不過人家不給;當時娶李二家妹崽,運作他進殿前司,也有求個庇佑的意思。
現在大不一樣了,軍爺們出手闊綽,還有一種黑黑的茶粉藥片,研碎后用自家的香料奶茶一沖一濾,加點酥油反復倒上幾次,絲滑香濃。
這是國公爺上門喝茶那次教他的,說叫絲襪……啊不絲滑奶茶。
配上自己店里的老招牌烤羊肉、羊油渣酥餅,別具風味。
生意比以前不落反升,很快就還清了銀行貸款。
呼圖再次來到轉運司感謝,結果轉運司人人忙得腳不沾地,聽說益西威舍去了蘭州都幾個月了。
不過呼圖牢牢記得,當年他剛回來的時候,和益西威舍約好過的,要請益西威舍一次客。
于是蘇油對曾布說道:“要不就明天吧,正好試試新錢。”
為了招攬胡商,寧夏三路也得到了朝廷的允許,可以沖壓“舶來錢”。
這個錢其實在大宋官方,正式名稱應該稱為“外貿錢”,但是被海商們叫習慣了,舶來錢成了通用稱呼。
還不敢糾正,因為海商們認為外貿錢三個字有歧視色彩。
外什么外?!誰在我跟前說這個外字我們跟誰急!看我全身上下,哪樣不是梅得因大宋,外什么外?!
舶來錢金幣錢文十貫,金八銀二,重七分二錢;銀幣錢文一貫,銀八鉛二,重七分二錢;剩下有當五、當二、當一三種銅幣。
寶鈔紙幣同時流通。
和海貿一樣,金銀幣其實在大宗貿易的榷市里才用得到,老百姓的日常,寶鈔與銅幣兼用就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