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四百三十六章消息 當先而來的,是南洋艦隊的旗艦,長達一百五十米的泰山號。
縱帆船就好像是自然界中的鯊魚,幾乎就是大型帆船的終極形態,一次進化到位,再不用改變。
不過中間的小改進卻是不斷在進行,但是大平臺卻已經完全定型。
如今的泰山號,在海水下的部分包覆了銅皮,定期進行更換。
目的不是為了加固,是因黃銅對海洋生物有毒性,可以防止海洋生物附著其上,降低船速,另外也可以防止船殼被海水侵蝕。
中國海船有神器——油漆,遠比他國海船經久耐用,泰山號至今僅進行過兩次大修,卻一直都是南洋水師的移動堡壘,海上中堅。
市舶司兩艘小船開了出去,領航員登上大艦,引導艦隊入港。
這個時間會很長,因此艦上很快下來幾個人,先行搭乘著小船向港口駛了過來。
王中正舉起望遠鏡觀瞧,終于見到小船頂層甲板上,一個紫袍官員身后的幾個年輕人,放下望遠鏡直跺腳:“長生天保佑!可算是全須全尾地回來了!趕緊再去電報局個人,再發一封,就說二六團練,蘇朝請,陳通直,盡皆無恙!”
終于,小船靠上了躉船,王中正來到跳板邊上,伸手迎接自己的偶像下船:“王學士來來來下官扶你……”
王韶笑道:“官家要你到杭州來享福,你卻大搞廉政,不像是西邊的那個王中正啊。”
王韶是老西北,底下這幫將領監軍各自是什么脾性,可以說了如指掌,王中正這種黑材料深厚的中官,在別人面前可以裝,在王韶面前那是裝不起來的。
王中正老臉一紅,伸手扶住王韶:“人家國公都說了,浪子回頭千金不換,還不興人學好了?學士可要給下官留點臉面……”
王韶哈哈大笑:“在南海聽慣了當地人拗口的語音你這口音啊怎么聽怎么對味兒!對了還沒介紹……”
“還介紹什么呀!”王中正對著幾個年輕人就抱怨上了:“幾個小郎君做下了潑天的事體,這就是官家看重著實遮掩要不然啊,朝中可都要鬧出大地震了!”
“這小一年可遭罪了吧?你說你們都是怎么想的!等進京見到了官家再好好謝罪吧……”
“謝罪?謝什么罪?”王韶卻是護短:“當年我中得進士之后辭官不任,流浪青唐十年才有了平戎策我看大宋如今的年輕人里,難得有孝奕、扁罐、椅子這份志氣!”
“哎喲學士你可就別夸了!”王中正領著幾人跨過躉船朝岸上走:“還志氣,左旋螺號可是大宋第一等的大機密……”
上岸之后,王中正領著幾人進了港務處的一個小房間:“再等一下等做完手尾咱們再出去。”
幾人都是莫名其妙不一會兒一名新軍服色的小中官跑了過來,從包里取出一個小包裹:“都管,取來了。”
王中正接了過來,然后左右看了看,對小中官說道:“你先出去守在外頭。”
“是!”小中官敬了個新軍軍禮,轉身出去了。
王中正這才將包裹遞給趙孝奕低聲說道:“這是陛下的中旨,日期是元豐七年二月十五內容是密令二十六團練,蘇朝請陳通直接管左旋螺號進行長途試航。團練你收好了。”
王韶看了看王中正又看了看三個娃子,一下子反應了過來:“扁罐!你敢盜船出海!你膽大包天了你!”
扁罐立刻指向趙孝奕:“孝奕哥是船長,是主犯,我們最多是協從!”
“少來!”扁罐的甩鍋行為豈能瞞得過王韶這樣的老狐貍:“二十六團練知道怎么行船?再借他一百個膽子都不敢!椅子行止彬彬,跟他爹娘一樣喜好學問,壓根不會想要做這樣的事情。”
“就你這野小子!跑不了!”
王中正趕緊焦急地擺手:“小聲點幾位爺,官家都給你們打了遮掩,就別在這上頭掰扯了,反正走到哪里都說是奉內降指揮行事,咱的確有詔書在手啊,是吧?”
“對對對……”趙孝奕趕緊拉著扁罐和椅子對西北作揖:“官家仁德,我三人銘感五內,唯有鞠躬盡瘁,報效無回……”
王韶看得直翻白眼:“難怪蜀國公要堅持交卸差遣,回鄉替八公守制;曹王閉門不出,研究醫理。原來是你們闖出來的禍端!”
扁罐和椅子一下子傻了:“八公……八公去世了?”
王中正說道:“你們出京不久,蘇八公就仙逝了,蜀國公以蘇八公有懷抱之恩,上書五請,堅持要為八公守制一年。陛下恩準了。”
扁罐眼淚下來了:“那我爹現在在眉山?我要回眉山。”
王韶皺眉道:“哪里容得你們這么自在?乖乖跟我一起進京,聽候陛下處置。”
說完又勸道:“你們出海也差不多一年了,蜀國公守制也即將結束,很快你們便會在汴京相見,相信你爹肯定也是這個意思。”
王中正說道:“現在有了電報就是方便,走吧,先去市舶司歇息,相信陛下和國公的意思很快就會到。蘇小少爺到時候遵守陛下與國公的意思就好。”
果然,等到王中正帶領著幾人來到市舶司衙門的時候,趙頊的旨意已經到了,要王韶立即啟程,務必要趕上參加明年正旦的大朝會。
同時攜三個小子一起入京。
很快,蘇油的電報也到了,果然和王韶所言的一模一樣,要三人先隨王學士入京,聽候趙頊處置。
到此扁罐和椅子也沒有辦法,只能聽從。
可龍里,老翁井。
蘇油日常的生活,就是種菜,做飯,著述。
在得到蔡京的提醒之后,蘇油開始調整著述的語氣。
書中所用的體例是一問一答,以“有問”開題目,以“答曰”回答問題。
但是寫了幾天就寫不下去了,因為蘇油一提起筆,就要想起扁罐。
從時間上計算,扁罐四月出海,如今眼看要到次年的一月,時間越長,生還的希望就越小。
蘇油換回了正常的著述模式,將改編的工作交給了畢觀。
每隔三天,蘇油會停止一天的工作,陪漏勺游玩。
今日父子倆在山口折紙飛機,父子倆比賽,看誰的紙飛機飛得遠。
扁罐不知道這東西為啥叫飛機,不過不妨礙他玩得開心。
山下匆匆行來一列人馬,張勝領頭,眉山知州帶著水火行仗跟在后面。
張勝才道山腳,就對著山上大喊:“少爺——大少爺回來了——還有團練和陳少爺——都回來了——在杭州——”
蘇油一下子站起來:“漏勺,哥哥回來了!”
漏勺將正在折的紙飛機往邊上一扔,站起來就朝草廬跑:“我去給爹爹取黃荊棍兒——”
“嘿你這小子……”蘇油趕緊一把拉住:“你不想你哥哥嗎?”
“想!”漏勺點頭:“但是他這么久不來看我,我去問娘,娘每次都說等他回來先揍一頓!”
蘇油現在滿心都是歡喜,將漏勺抱了起來,看著山底下:“是該狠狠揍一頓。”
沒多久張勝和知州上來了,漏勺問道:“狗剩叔,哥哥呢?”
張勝伸手將漏勺從蘇油懷里接過來抱著,喜氣洋洋地說道:“哥哥還在杭州呢!杭州市舶司王都管發來電報,說左旋螺號剛剛抵達杭州市舶司,少爺他們現在和南海艦隊都督王學士在一起!”
就聽身后“咣當”一聲,卻是畢觀淚流滿面站在那里,腳下是一個打碎了的瓦罐。
知州將電報遞了上來:“國公,這是市舶司發來的電報,簡短,只知道船和人都平安無事。如何回復,還請國公示下。”
蘇油取過來看了,將畢觀招呼過來,把電報遞給她,然后對知州說道:“人回來了就好,具體經歷,等慢慢再了解。”
“讓他們不用來眉山,等他們到來,我守制也結束了,沒必要。”
“讓他們隨王學士一起進京吧,老實待著,全聽憑陛下發落。”
知州有些踟躇:“國公……”
蘇油笑道:“沒事兒,就這么回復。放心,陛下恩厚,不會拿他們如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