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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六百三十九章 海州

第一千六百三十九章海州  說起這個蘇油真的可以插著腰得意一會兒,因為他是無礬粉絲工藝的發明人,而且真的是在不知道后世配方的情況下,自己為家中神獸們摸索自創出來的。

  在專利局登記的工藝流程上,其中有一項成分是“植物纖維”,算是蘇油為了自家配方設置的一項小小的技術壁壘。

  說得高大上,其實就是“面丹”和干筍細粉而已。

  一碗粉吃過,蘇油又從包里取出一個小盒子,抖出兩顆軟糖來交給葉祖洽,自己也丟了兩顆進嘴里:“這個是嚼著清理口腔用的,嚼到沒味道了就吐掉,口腔里氣息會很清新。”

  不料葉祖洽卻不陌生:“口香糖嘛,知道。”

  蘇油頓時斜眼看著葉祖洽:“不料葉兄堂堂狀元郎,也喜歡流連風月啊……”

  葉祖洽頓時臉色一紅:“沒有的事兒……”

  見蘇油還在看著他,葉祖洽惱羞成怒:“要是知道口香糖就是流連風月,那敢問使相你的口香糖又是哪里來的?!”

  蘇油笑道:“這個東西是樹膠做的,我家大小子知道我跟他媽對植物膠格外重視,當年從東勝州歸來,便帶回了好些種的膠樹。”

  “口香糖用的,是一種叫人心果樹的樹膠;樹膠去色工藝是我的發明;里邊添加的甘油石蠟樹脂軟化,是我家夫人的發明;香料甜味劑配方也是她們天師道的丁香油和甜菊。你說這口香糖是誰家出的?”

  “這就是我可龍里蘇家的新產品,歌姬們嚼了這個,吐氣如蘭,更添身價。”

  “狗剩說銷路最好的就是蜀中和蘇湖一帶的妓館,而且現在只有花魁娘子一檔的歌姬才用得起,葉兄你還能瞞得過我?幾首詞換的?”

  葉祖洽呵呵赧笑:“素聞使相有老三樣傍身,精細命敏洞察秋毫,今日算是領教到了。走走走火車不等人,我送使相去車站……”

  “別呀我挺愛聽八卦的……”

  “沒有的事兒沒有的事兒……”

  火車從徐州站出來就是泗水大橋,橋長三百米,加上兩側石拱引橋,長度達到了可怕的一公里多,當地老百姓將之稱為三百丈鐵龍橋,或者叫大川橋。

  因為如果從泗水上來,遠遠就能看到巨大的水泥橋柱上,有皇帝親書的四個飛白大字——利涉大川。

  同樣的道理,在下邳橫跨沂河的那座大橋,被稱作萬代橋,因為橋上也有四個大字——萬代津梁。

  最早設計的新鐵路線,是過了下邳之后,再沿著駱馬湖西岸北上,過臨沂、莒縣、密州、膠西、萊州,抵達登州。

  而老族兄建議改線之后,只在沭水上增加了第三座鐵路橋,便將鐵路距離節省了好幾百公里,抵達海州,連接上了海陸通道,將鐵路的巨大作用提前了兩年。

  到如今徐州至登萊的原設計線路也已經修好,而且同樣重要,因為如今鹽山的鹽化工產品,渤海的石油化工產品,以及青州廣陵鹽務的產品,可以用海船運到萊州上岸,通過鐵路送往沿途。

  大宋地圖上有個好笑的地方,京東東路最下方,也就是下邳的淮陽軍,如同一個小尾巴,向南伸進了似乎本該屬于淮南東路的版圖。

  而淮南東路也有一處地方,那就是海州,也如同一個小尾巴,向北伸入了似乎本該屬于京東東路的版圖。

  沈括對海州這個鐵路通道入海口垂涎三尺,曾經在四路都轉運使任上,上書朝廷,請求將海州納入京東東路的管理。

  兩淮路都轉運使蔡京則說沒必要這么麻煩,只需要京東東路將淮陽軍轉給我淮南東路就可以了——名字都叫淮陽,卻不屬于兩淮路都轉運司管轄,這說不過去吧?

  而且海州的重要性和淮陽軍的重要性如天壤之別,因此改淮陽軍歸屬的難度,遠比改海州歸屬的難度小得多,不過朝廷一道文書的事情。

  論起玩心眼,十個沈括都不是蔡京的對手,蘇油收到奏報不禁哭笑不得,行文申斥,各打五十大板,都不準鬧,這些是中樞考慮的事情。

  要建議,等你們都離開轄地進入中樞之后再提議。

  沈括和蔡京頓時都不鬧了,等進入中樞后再建議,給繼任的傻瓜們造政績,我們吃飽了撐的?

  所以說論起耍心眼來,蘇油自己也不是什么好東西。

  海州在淮南東路,按理說已經出了蘇油的轄區,但是要在那里乘坐海船,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只能算作是“臨時出境”。

  火車抵達海州的時候,兩淮路都轉運使蔡京、兩淮路都巡檢使高公繪和海州知州李拴住,都在火車站迎候。

  既然是過境,那就要有過境的規矩,蘇油也不會去干涉蔡京的施政,更不會在海州多作停留,大家直接上了馬車,朝港口行去。

  本來火車可以直達港口,不過蘇油用這種方式,“合法”地為大家爭取到一點交流時間。

  雖然蘇油和蔡京在實務上已經屬于平級,但是蔡京卻不敢托大,老老實實地奏報了兩淮如今的發展情況,尤其對蘇油表示了感謝:“蔡京能在兩淮施展,還得多謝明公的幫助,提供了礦燈和氣泵的圖紙。”

  兩淮煤礦儲備雖然豐富,但是露頭礦不算是很多,更多的需要打井。

  而且兩淮煤礦多為煤氣伴生井,瓦斯濃度較高,一遇到明火就會發生爆炸,極大地制約了兩淮煤業的發展。

  蔡京是蘇油奶出來的人,也是他建議蔡京先在兩淮建功立業,因此蔡京將煤礦遇到的問題告訴了蘇油,請他幫忙解決。

  解決的方法其實不難,就是安全礦燈。

  其實原理很簡單,就是讓礦燈在燈體之外,達不到煤氣燃爆溫度就行了。

  一般的礦燈,在長時間工作時會長生熱量,安全礦燈的外部和頂部有一層金屬燈罩,燈罩內部是玻璃板,燃燒所需要的空氣從底部由燈內熱空氣上升時自吸帶入,而礦燈工作產生的熱量,會被熱空氣帶向上方,經過金屬燈罩時被金屬絲吸收,故而達不到引燃坑道內氣體的作用,可以有效避免事故的產生。

  除此以外,冷庫和合成氨爐所使用的雙螺旋空氣壓縮泵也被應用在這里,由蒸汽動力強行將新鮮空氣壓入井中形成內外空氣流通,也極大地降低了煤氣濃度。

  再讓礦工們在下井時,帶上一只小黃鳥,把鳥籠掛在工作區內。小黃鳥對“煤氣”或其他毒氣特別敏感,只要有非常淡薄的煤氣產生,在對人體還遠不能有致命作用時,小黃鳥就已經失去知覺而昏倒。

  礦工們察覺到這種情景后,可以立即撤出礦井,避免傷亡事故的發生,這就相當于安放了一個坑道氣體警報器。

  經過一系列的措施,兩淮煤礦變得可以安全大力開采,技術難題解決之后,管理對蔡京來說那就簡單輕松了。

  短短數年間,兩淮的煤鐵產能連續翻番,能夠滿足荊湖南北路和自身的需要,還能夠供應河北和汴京。

  成績是突出的,但蘇油還是批評了蔡京:“元長啊,人家沈存中就是個技術型官員,只看到海州歸于河北四路管理后的好處,就沒有看到別的,真不是要搶你的功勞。”

  “你的治政之才跟他本就不在一個等級,憋著壞反坑人家一道,這就不厚道了。”

  蔡京哈哈大樂:“我也就是逗逗他,讓他老實一點,本來就知道明公你不會同意的。”

  說完對蘇油拱手:“聽說明公在鹽山搞了個合成氨化工,我淮陽也是鹽區,是不是也可以來一個?”

  蘇油說道:“說實話,我真是恨不得各路都有這么一個廠,可那個東西的技術難度還太高,光一個脫硫塔你兩淮路的人才可能都處理不妥當。”

  粗制出來的制備氣具有大量的硫、一氧化碳、二氧化碳等雜質,這些雜質會對催化劑產生毒化作用,因此合成氨工藝的最大難點還不在合成,難點在于去除這些雜質氣體。

  但是一旦摸索成功,這些除雜工藝同時又能成為別的化工產品制備工藝,通過技術生產出硫磺、硫酸、碳酸氫鈉等重要化工業原料。

  脫硫劑的重要成分是氧化鋅、脫二氧化碳的重要成分是碳酸鈉、氫氧化鈉,通過堿性環境取出酸性氣體。

  這是化學措施,此外還有活性炭、多孔硅膠,噴淋等物理吸附措施。

  這個還只是最簡單的脫硫塔化學反應原理,技工需要隨時監控塔內環境的酸堿度,檢查硫化物泡沫的置換速度,碳酸氫鈉的生成速度,隨時補充劑量。

  真要細說起來這是一篇大文章,后世直到解放前,國內也只有兩所制氨廠,還是采用的電解水的方法獲得氫氣。

  直到五十年代之后,全國才開始推行五小工業,幾乎縣縣都有小化肥廠,制氨廠,這些廠的產能,一般在年產兩千噸到四萬噸之間。

  而蘇油他們那個合成氨廠,現在只能夠可憐地日產五千公斤氨水,按濃度百分之二十五算,也就日產一噸液氨的水平,滿打滿算一年產量都不足四百噸。

  連后世最小的縣化肥廠產能的五分之一都不到,甚至比一戰初期德國人的第一代合成氨設備的產能——年產五百噸氨液的水平,都還差著小一半。

  不過這是自己穿越過來四十多年發展出來的成果,放到這個時代,已經是可比逆天的成就了。

  跟蔡京耐心地解說完,蔡京才知道那玩意兒不是什么人都能玩的。

  蘇油這才說道:“兩淮也有自己的長項,機械制造和煤化工就是,別的不多說,光我四路接下來幾年的農業、棉花產能,就需要大量農機和紡織機。”

  “要利用好自己手里現有的東西和技術,這樣,我讓京師大學堂給你搞一套電爐,用于生產電石。”

  “電石可以作為你兩淮路鋼鐵產業急需脫硫劑,也可以作為礦井照明設備——電石燈的氣體發生物質,這個既是你兩淮路最急需的東西,又是技術水平完全可以達到的,拴住哥就能完成廠房安裝建設和生產管理工作。”

  電石燈非常簡單,上下結構,上面裝水,下面裝電石,中間有一個金屬箍,內側有螺紋,是連接上下的重要裝置。

  用電石燈時,先在下面的容器里裝滿電石,再用這道箍把上下擰緊,然后將水送入上部容器。

  控制進水量的裝備叫“水針”,頂端也有螺紋,能和進水口的鑼帽套接,控制進水量的大小。

  進水量決定著產氣量,進而決定火苗大小。

  這東西只用鐵皮和焊錫就能搞定,制作難度比煤油燈高點不多,但是屬于清潔能源,沒有煤煙污染,而且亮度比煤油燈和蠟燭都好。

  有了電爐,兩淮就可以用自己盛產的石灰和煤制作電石,既是生產資料又是生活資料。

  蔡京卻道:“李兄如今可是我兩淮重將,豈可輕用,他的職責,是將我兩路的理工人才培養出來。”

  李拴住才是大宋完美實踐“學會數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的第一人。

  勘測,繪制、采礦、建廠、冶煉、設備制造、農田水利……如今可是香饃饃,哪路轉運使得到他,那可真是撿到寶了。

  蔡京到任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哭著鬧著要李拴住到兩淮路來幫他。

  蘇頌離職之前,也建議讓李拴住來接替自己。

  海州是海陸樞紐,如今派往海州的太守,若是不懂理工怕是玩不轉。

  最后朝廷同意了蔡京和蘇頌的請求,讓李拴住帶著工部侍郎銜過來擔任海州太守。

  李拴住比蘇油大六歲,如今已過了五十,因緣巧合地混成了大宋朝堂正三品侍郎,自己都覺得不合適,一直鬧著要外任,倒是趁了他的意愿了。

  李拴住到來之后,最舒心的莫過于蔡京,蔡京也仿效蘇油,大膽分權,兩人一個管工業,一個管財政民政,將兩淮路搞得風生水起。

  蘇油笑著對李拴住拱手:“元長說得對,現在拴住老哥最重要的任務,就是將一身本事兒傳給后人。”

  蔡京笑道:“一會兒到了海港,明公好好看看李兄的大手筆!”

  從馬車上下來,蘇油一看遠遠伸向大海中的鐵軌水泥棧橋,就禁不住雙手一合:“栓住哥,干得漂亮啊!”

  鐵路能夠將火車直接開到海州港口,海州港,其實是陸地與前方一個狹長的島嶼連接起來的一個大灣。

  島嶼的位置正好能夠抵御從海上過來的東北風,島子的北端被石料籠子堆壘出一道堤防,以阻擋北面的海潮。

  島子的南端,同樣設有兩道海堤,海堤交錯,中間留有通道,船只必須拐一個S型,才能進入港內。

  這樣的設計,同樣可以阻擋南邊的海潮沖擊,將整個海峽變成寧靜的港灣。

  鐵路沿著北部的堤防一直修到了對面的海島上,海島靠灣子的一面,有八處伸入灣中的泊位,此外還有三處船塢。

  每個泊位旁邊,都有一座如塔一樣的機械——吊車,不過和后世吊車的單臂不同,這些吊車都是天平一樣,有一長一短雙臂。

  因為現在都是帆船,帆船有高高的桅桿,龍門吊不適合安排在港口,又因為吊車能承受機械強度問題,為了防止翻覆,李拴住發明了一樣讓蘇油瞠目結舌的創造——天平吊。

  天平吊就是利用天平原理,通過配重可以將吊車的吊臂的重心始終固定在塔座正中垂線上,不會讓吊車翻覆的裝置。

  而且拴住設計得非常巧妙,用于平衡的石碇使用繩索連接擺放在吊車底部的轉臺上,吊車上部轉動的時候,底下的轉臺也會被齒輪調動,跟著轉動,不影響操作。

  需要石碇平衡的時候,塔上的工人只需要搖動搖柄,讓一組石碇懸空,就能起到平衡作用,隨著這邊吊裝貨物的增加,那邊不斷吊起石碇,就能讓吊車一直保持平衡。

  李拴住給蘇油介紹:“少爺,這一帶的潮水高低起落為五米多,有了這組吊裝車,來港的船只便不用等待潮水合適的時候,方才可以上下貨物,大大地節省了時間。”

  “貨物可以通過鐵軌車,用馬拉到港口車站邊的倉庫,通過火車發走。”

  蘇油點頭,老族兄的眼光還是毒辣,海州的重要性就是能夠接收東勝洲過來的東西。

  從日本宋城過來,這里是最便捷的港口。

  如今這里成了拱衛和呼應整個大宋北洋,扼控遼國、朝鮮、日本三國最重要的港口。

  這里和登州還是兩個互為備份的重要避風港,冬末到夏初刮東北風,海船可以跑海州港來避風;夏末到冬初刮西南風,海船又可以跑到登州港去避風。

  不管怎樣,都有登萊半島的阻擋保護,可謂得天獨厚。

  當然這是給民用船只用的,軍港卻是另外兩個更加優良的港口——南面是嶗山下的膠州灣,北面是乳山下的新衛所——威海衛。

  海州與東勝洲之間的重要連接地是宋城,高公繪才從宋城回來,蘇油也重點關心那里的情況。

  宋城除了作為大宋殖民海港,同時也是當地金銀銅煤的重要集中地,如今那里已經聚集了萬戶,宋人借由扶持平家,對日本的控制力越來越強。

  如今那里的統治者是張散與平真草的長子張思道,因為張散在日本傳說為大鯤轉世,故而張思道還有一個日本名字,冥海太郎。

  張思道自幼跟隨在張天師身邊學習,雖然有一半的日本血統,其實骨子里就是一宋人。

  為了控制日本,朝廷召回高公繪后,按照屬國體例,授予了張思道橫海將軍的羈縻封贈,鎮守宋城。

  天皇如今正在利用平家與原家爭奪京都控制權,張思道抵達宋城后,天皇立即封他做了從五位上、出云守,親仁使,將宋城劃給平家這支支系,以冥海為姓,賜名冥海守仁,從平家獨立出來。

  張思道身具二林巫法與天師道兩家之長,在宋城開壇設治,傳播道義,成了天師道東海祖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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