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六百七十六章決戰 蘇轍說道:“出了屠城事件,朝廷是一定要降責的,不如薄責劉昌祚,童貫,命其戴罪立功,嚴肅軍紀。同時認下他們這次克城的功績。”
“不過也要教誨韃靼兩部頭人,告誡其不可再造次。”
章惇說道:“北庭川四固之地,水草絕美,馬匹駿壯,乃是比刪丹還要優良的牧場,讓獅子王本部婦孺繼續留在那里,不太妥當。”
晁補之說道:“右相此言有理,要消弭影響,其實很簡單,就是許利。”
“只需要許西域諸城邦百姓,如北庭川安業,許絲路商賈,走條件更好的天山北路,反獅子王之前獨霸豐美之道而行之,必定盡皆歡悅,無復驚懼。”
蘇轍繼道:“至于獅子王本部婦孺,可移往甘、肅等地,配與牧民,妥為安置,分其眾而散其心,又處于內地,歸轄州郡,則不至于亂。”
幾位大臣你一言我一語,幾下便將事情料理分明。
高滔滔嘆息道:“事已至此,也只能這樣了,這樣,慈善基金再撥給蘇元貞五十萬貫,讓他妥為安置。”
蘇轍說道:“還有一點,應當讓劉昌祚和童貫放膽靜心,勠力報效。拿下高昌、北庭,都不見奏報戶籍田冊金寶數目,處事已經有些慌亂了。”
晁補之對趙煦躬身道:“為臣這就去軍機處,可能奏報已經到了。”
不多時,晁補之拿著一份奏報回來:“果然,蘇元貞轉奏,大軍克西州回鶻二十二城,計獲人戶五十萬帳,駿馬四十三萬匹,牛羊無算。”
“寶貨不論,光金幣價值,高昌就有兩百萬貫,北庭和彰八里各一百萬又奇。”
“童貫另奏,在北庭北邊的金嶺,獲汗血寶馬百余,鬃毛如金絲,膚色如赭緞,兔首龍姿,肩高盡過五尺三寸。已命牧民送往沙州,不日將至京師。”
“胡鬧!”高滔滔立即說道:“聽蘇軾講過,禽畜皆有地性物候所依,跟地面緯度頗有關系,需要慢慢移養,逐漸適應,不然容易水土不服。”
“漢武帝獲汗血寶馬,也未聞中原留有遺種。”
“這些馬如此寶貴,應當立即派遣司農寺、皇家農學院的畜牧專家前往金嶺,妥為繁衍,漸次東移,使如甘薯玉黍一般,終成中土之物。”
“朕與官家,固非好大喜功如秦皇漢武;王師遠懲,也是為了解佛子善信之倒懸。何須他獻這樣的殷勤!”
群臣盡皆感佩俯首:“太皇太后、陛下圣明!”
二月,乙卯,南路大軍資儲已到,章楶留郭景修統帥青唐吐蕃、祁連回鶻,并寧夏四路軍,趕著牛羊壯大聲勢,朝藥殺水逼近,兵鋒直指八剌沙袞。
渡過藥殺水,離八剌沙袞就不過六百里草原。
如今青草已經開始冒頭,隨軍的大量牛羊不缺草料,馬匹經過半月調理重新變得強壯,而黑汗王軍的戰馬卻才剛剛開始恢復,正是進兵的良機。
黑汗王哈桑誘敵深入,殲滅宋軍于藥殺水北岸的計謀,卻因為藥殺水的阻攔和章楶在烏茲根的故意停留,被打亂了節奏。
而且宋軍選擇在冬日帶著飼料進軍,讓被季節限制在絲路綠洲的黑汗部落毫無辦法躲避,只能沿著絲路通道朝八剌沙袞聚集。
羊馬在冬日被迫轉場,又沒有宋軍那樣的手段,損失巨大死了一路,等到抵達八剌沙袞已經成了兩手空空的饑民,不但沒有讓哈桑的力量得到加強,反而成了沉重的負擔。
那些冬場理所當然都被宋軍占據,一路慢慢趕著牛羊過來,不疾不徐,很有章法。
過了這個月,牲畜會重新變得強壯,但是黑汗王已經扛不住了。
而且他也知道,宋人不會給自己這樣的機會。
因此雙方選擇的決戰時刻,都在二月的末尾。
得知宋軍終于動了,哈桑再也按捺不住,攜王子阿赫馬德、獅子王甘八爾,盡發十五萬大軍,前來決戰。
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宋軍停留期間,哈桑曾經派遣使臣前往塞爾柱,希望那個同樣信仰天方教的大國能夠拉自己一把。
然而使者送回來的消息比依息渴爾海上的寒風還要凌冽,塞爾柱剛剛死了老王,幾位王子為了王位正在相互攻伐,薩末犍的回鶻同宗西汗王一日三驚,閉城自守,他都指望不上,更別指望塞爾柱的突厥蠻子了。
而且聽說塞爾柱更西邊的異教徒正在組織大軍,準備東征大馬士革,就算塞爾柱政局重新平定,也還得先應付那頭,根本不顧上哈桑。
如今的哈桑就是寄希望于宋軍經歷了五千里遠征之后,已經師老兵疲,不堪一擊。
丁巳,郭景修抵達藥殺水邊,哈桑命阿赫馬德率領“古拉姆”潛伏在北岸的地平線后,準備利用無敵的重騎,給半渡的宋軍致命一擊。
然而戰役還沒有開始,噩耗傳來,遠在西北六百里外的白水城,被宋軍攻占!
原來章楶命大軍佯動,自己率領新軍和精騎,遠遠繞到藥殺水的下游四百里渡河,然后長驅兩百里,一舉占領了黑汗通往花拉子模的要地白水城。
藥殺水如今還在冰封,但是河冰已經非常脆弱,不能過馬,哈桑倒是非常擔心宋軍從上游水淺處渡河偷渡,還特意派了甘八爾去鎮守。
哈桑不知道章楶的廂車可以拆卸成車板,又有大量牛皮制作渾脫,可以利用渾脫與廂車構建起帶護板的浮橋通道,讓人馬安然渡河。
占領了白水城,藥殺水就再無天塹作用,章楶率領精騎,一人三馬,急速東進,直撲八剌沙袞!
哈桑在自己的主場反倒是變成了疲軍,經歷了一個殘酷的冬季,黑汗三分之二的人馬牛羊都被宋軍驅趕聚集在八剌沙袞,一旦有失,這個國家就亡了。
在狂奔三百里后,哈桑終于在命中注定的一處地方,與已經修整了半日的宋軍相遇,隨即發生了激戰。
怛羅斯。
天寶十年初夏,大唐安西都護高仙芝的安西各鎮軍隊主力七萬人,飲恨于此,被大食名將齊雅德·薩里率領的大食河中諸國聯軍十五萬人,打得大敗。
以步對騎,憑借著紀律和戰術的優勢,高仙芝率領遠征唐軍與大食軍隊苦戰了五日之久,不分勝負。
但到了第五天傍晚,唐朝盟軍葛邏祿部隊突然叛變,從東北方向高仙芝軍隊的后方發動了襲擊。
阿拉伯軍隊趁唐軍陣腳已亂之機,以重騎兵突擊唐軍陣線中央,致使唐軍全線潰敗。
在撤退的路上,另一個唐朝盟軍拔汗那的部眾在前,人畜塞路,令高仙芝不能乘馬而過。李嗣業命諸軍“前驅,奮力挺擊之,人馬俱斃,胡等遁,路開。”
高仙芝最終只率領數千殘部,踏著友軍的尸體,黯然回到安西都護府駐地。
號稱“天下精兵之最”安西唐軍,在此戰中損失慘重,幾乎全軍覆沒。
而這一次,兩軍來了個位置交換,章楶以逸待勞,重新組裝起廂車,占據兩側有利地勢,只讓巢國棟率領圖干部部分精騎居于陣中,持弩守護。
更多的騎軍,則隱藏在身后地平線下。
時日過午,光線有利,連這些都被章黑心算計過了。
哈桑的十五萬大軍已經被章楶的鬼手調度得七零八落,能跟上他來到這里的,不足四萬,大量的仆從軍和王子阿赫馬德率領的重騎,都被拋在了后面。
黑汗騎軍的戰術,從來都是進攻再進攻,宋人的布置是兩翼堅實,中間薄弱,以他們骨子里的勇猛,立即就選擇了當年大食軍隊唐軍的戰略,朝大宋中軍發起集結沖鋒!
看似美味的誘餌,往往包含著劇毒。
于是他們再次落入了章楶的圈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