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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七章尚書祈詢求票啦

  第二百三十七章《尚書祈詢》

  東晉元帝時候,豫章內史梅賾向元帝獻了一部《孔傳古文尚書》。這是《尚書》的第四個本子,也是唯一流傳至今的版本。

  這個本子從梁朝開始流行,唐朝初年制定《五經》的標準讀本采用了它,后來孔穎達等作《五經正義》,也采用了它。由于國家的承認,它一直流傳下來。

  梅賾獻上的這個版本,其中包括《今文尚書》三十三篇——此蓋梅賾從原先的二十八篇中分拆出五篇,《古文尚書》二十五篇。

  另外還多了一篇孔安國傳和一篇《尚書序》,而原書中《秦誓》一篇則沒有了,所以這部《尚書》共有五十九篇。

  這是不是又一個驚喜?然而等等——這一版《尚書》,有問題。

  從唐代起即有人懷疑其真偽,宋代吳棫正式提出了考辨,以后遞經明梅鷟、清閻若璩、惠棟等人進行了嚴密考證,最后判定這部書是“偽古文尚書”,《孔安國傳》是“偽孔傳”,這一本子是“偽孔本”!

  然而,有質疑者,就有維護者,直到“清華簡”的發現之后,這種爭議大體定論——古文尚書為偽。

  但是爭議之聲,仍然一直沒有斷。

  清代段玉裁在《古文尚書撰異》說過:“經惟《尚書》最尊,《尚書》之離厄最甚。秦之火,一也。漢博士之抑古文,二也。馬、鄭不注古文逸篇,三也。魏、晉之有偽古文,四也。唐《正義》不用馬、鄭,用偽孔,五也。天寶之改字,六也。宋開寶之改《釋文》,七也。七者備而古文幾亡矣。”

  這個說法,與現代學者研究有相合之處——在古書的產生和傳流過程中,還存在多種情況。

  比如后人增廣,修改,重編,合編,單行,異本并存,改換文字……

  花樣繁多的玩法,導致原始典籍面目全非。

  因此《古文尚書》之偽,可能偽的其中文字中的一部分,它經過戰國史家,漢代儒家,歷朝歷代各懷目的修整增刪,最后到了梅賾這里,這娃又來了一次大改,也不一定就是完全是憑空編造出來的。

  如此想來,似乎也不是一點道理都沒有。

  真是一個大命題。

  《尚書》的真偽蘇油并不關心,只要其中的道理說得對,他就聽就看。他重視的是其中的義理,而不是史實。

  序文里邊,將自己位置擺得很端正——我是讀書人,《尚書》是與《詩經》同列的重要儒家經典,但是在閱讀的過程中,因為年紀小,遇到了一些疑惑,只好將它們列舉出來,希望有學識的大家能替我解惑。

  《祈詢》以清代閻氏的《尚書古文疏證》為記憶藍本,有不少都記不得了,只能列出自己記得的那些,體例也從指錯,變成了求教。

  好多問題。

  比如《康誥》“惟三月哉生魄”,《多方》“惟五月丁亥”。

  這是《尚書》的正常體例,和《春秋》是有區別的。

  但是《泰誓》突然冒出來一個“惟十有三年春”。這體例非常的《春秋》。誰能告訴我,這是為什么呢?

  又比如《堯典》開篇:“昔在帝堯,聰明文思,光宅天下。將遜于位,讓于虞舜,作《堯典》。曰若稽古帝堯,曰放勛,欽、明、文、思、安安,允恭克讓,光被四表,格于上下。”

  《舜典》開篇:“虞舜側微,堯聞之聰明,將使嗣位,歷試諸難,作《舜典》。曰若稽古帝舜,曰重華,協于帝。浚咨文明,溫恭允塞,玄德升聞,乃命以位。”

  《大禹謨》開篇:“曰若稽古大禹,曰文命,敷于四海,祗承于帝。曰:后克艱厥后,臣克艱厥臣,政乃乂,黎民敏德。”

  注意了,這是三篇有細微的區別。

  第一篇,有個帝叫堯,號放勛,他怎么怎么樣……

  第二篇,有個帝叫舜,號重華,他是帝的好助手,怎樣怎樣怎樣……

  第三篇,有個帝叫大禹,號文命,他敷于四海,是帝的好繼承人,怎樣怎樣怎樣……

  等等,為什么前面都是很質樸的堯,舜直稱,后邊那篇不就該是禹嗎?怎么還多了個狀語——大?中間還插了一句馬屁——敷于四海,這句不該放后邊嗎?

  《大禹謨》的體例,怎么和前兩篇不一樣啊?誰能告訴我,這是為什么呢?

  林林總總,一共一百零八個為什么,問得趙抃抬頭望天——對啊,誰特么能告訴我,這是為什么呢?

  老子的老師也沒給我講過啊……

  但是孩子好學好問,總不能打擊他啊,看著蘇油眼巴巴的眼神,老趙很尷尬:“呵呵呵,明潤讀書讀得這么細啊……自打老夫考上進士,多歷政務,經義都有些拋荒了……”

  “這些問題我們留著!留著等以后去汴京問那些大學問家好不好?到時候要想見誰告訴我,老夫親自給你寫信!呵呵呵呵還真是個愛學習的好孩子呢……我這里還有政務與張公商量,今日就不考較你的學問了呵呵呵呵……”

  看著老趙狼狽而去的背影,蘇油狠狠地想到:“哼!看你還敢詆毀我大四川!”

  不過想想還真是蛋疼,雖然明知道自己是對的老趙是錯的,但是人家拿《尚書》懟傳說,如今人們大概率會站在他那邊。

  而自己又不能真去把三星堆給刨了,還真容易憋出內傷啊……

  八月秋熟之前,張方平正式卸任,趙抃開始主政。

  主政伊始,趙抃連上兩封奏章給官家。

  第一封便是《奏狀乞絕川路州軍送遺節酒》:“臣伏見益梓等路諸州……更互撲遺節酒……嗟嘆之聲,不絕道路……問值大錢州貫以上,公使庫只支與工百文……欲乞今后川路州軍……不得隔路或憐州更五送遺節酒……以安存遠方,寬貸民力,伏望圣慈特賜指揮施行。”

  接著第二封《奏狀乞降指揮內臣入蜀只許住益州十日》:“臣竊聞去年秋冬間,朝廷差內臣益州催《唐書》。又一員下本路轉運司,散持支錢,各住成都,盤桓七十馀日,別無公事勾當……公人百姓陪備貲財,供給饋遺,每刑名內臣,至賞大錢六七千貫……臣愚,欲望朝廷非次免差內臣入蜀,許是舊例合差之人,乞降圣旨指揮許今住益州不待遇十日,如此約乘,庶幾不甚煩擾,以慰存遠人也。”

  兩封奏章上去,官家批復——準奏。

  有了皇帝的批復文件,趙老頭開始雷厲風行治理四川的奢靡之風公款吃喝送禮問題。該抓的就抓,該免的就免,該判的判。

  當官的大為收斂,老百姓們歡喜異常。

  老頭自己也拒絕請吃請喝,那叫一個以身作則——吃飯都不出后衙,自己做!

  自己做還不是老子做!蘇油常常惡意地猜想,趙老頭這是被自己把嘴養刁了,看不上別處的吃食。

  自家的茶和酒,也沒見他少喝!

  不過四川官場,愣是被趙抃一個人給整治妥帖了,官員少了很多營私舞弊,互相勾結機會,久廢的吏治愣是被他刷得廉潔高效了起來。

  這波吏治刷完過后,老頭的日子一下就變得清閑了下來,這也是他對如今四川官場的要求——“清簡”,很有點漢初黃老治國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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