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一章討論 《青苗法》的立意,是國庫決不能虧損的,也就是說,不能產生不良貸款。
其中的風險控制措施非常嚴格,但是完全建立在“割韭菜”這個思路上。
這還沒有說到《青苗法》的具體的實施,僅從立法條文分析,都已經能看出這個法存在巨大的問題。
這就是一部《吃力不討好法》,《短期見效法》!
王安石對《青苗法》相當看重,也相當自信,認為無論從法理和實施上來看都沒有任何問題,章惇將蘇油的意見帶到之后,王安石召集呂惠卿,王雱,曾布一起討論。
呂惠卿看了章惇整理出來的蘇油的觀點,氣得手足冰涼:“小兒狂悖!讓他來,看我如何駁斥他!”
曾布目光閃爍:“蘇明潤此舉,到底何意?”
王雱冷笑道:“何意?就是顯他的能耐唄!上次《均輸法》我們沒有采納他的意見,這是上門挑刺來了,我還是那句話,事事都往壞處想,這是不想見我們好!”
王安石制止了眾人:“子厚,你與明潤有交情,他當時態度如何?”
章惇想了一下:“參政,蘇明潤當得起光風霽月四個字,他說他贊同參政的想法,但是不贊同參政的方法,大抵就是……他也認為大宋不變不行,但是如何變……”
王雱怒道:“如何變,得聽他的是吧?等他領了同軍國平章事再操心不晚!”
王安石沉默了一下:“陛下今日問起均輸法,也提及了糧價監督問題,說四通商號對于汴京,杭揚,蜀中的物價,有一個什么罫線圖,一目了然,你們知道嗎?”
眾人都啞然,商賈之事,不清楚。
章惇說道:“要不明日我去拜訪明潤,讓他講解一下?”
王安石說道:“不用了,他已經將方法交給了沈存中,存中給我講解了一番。”
說完搖頭道:“蘇明潤理工,經濟之能,天下無人可望其項背,我是真想與他聊聊。”
王雱急道:“父親!”
王安石舉手制止他繼續說下去:“從明潤的態度看,與朝中反對者不同。朝中反對者的紛議,我們尚能反駁,我怕蘇明潤到時候上書朝堂,就跟他定議北流一樣,鐵板釘釘,無從駁起……”
眾人都是默然。
“他愿意私下與我商談,其實是給足了老夫面子,就他目前請子厚的轉述,老夫越想越是心驚。”
“均輸法,的確是我們推出過激了,他在新法推出后,一言未發,也說明此子的仁厚。吉甫,他說的那幾條,作為佐議條令,由中書頒布下去吧。”
呂惠卿拱手道:“參政,新法剛剛推行,當不至于此,或者稍待些時日,看看蘇明潤所說的那些是否有苗頭,再行修訂如何?”
王安石想了想,點頭同意:“也好,那請明潤明日前來一敘……不,明日老夫考察鄭州,我去嵩陽書院,看看他的軍器監!”
當蘇油趕到嵩陽書院的時候,王安石和呂惠卿,章惇正在觀賞書院的石碑。
見到蘇油,王安石搖頭:“明潤,不知道后人會不會將老夫列為李林甫,楊國忠一等。”
蘇油上前拜見:“介甫公言重了,李楊二人隔絕邊臣上進之道,使成藩鎮,盛唐以此覆亡,其罪千古昭彰。介甫公所行皆為解國家憂患,一身孓立進退兩難之地,不計譽毀,豈二人可比哉?!”
王安石微微一笑:“明潤是知我者。”
蘇油說道:“那我們先入書房,我將近日將作監舉措與介甫公匯報一下?”
幾人入內室坐定,蘇油正要開口,王安石阻止道:“在陛下面前早有議定,軍器監事,中書,計司,不予干預,如皇家內庫行事,明潤不必告我。今日前來,也非為此。”
“明潤請子厚轉告《青苗法》的差失,欲與老夫相商,老夫特為此事而來。”
蘇油也不客氣,站起身來,從架子上取下幾本厚厚的書冊:“既然如此,明潤將這套書贈與明公。”
幾人接過一看,眼神就是一亮,王安石說道:“這是何等造書之法?與大宋目前所制區別甚大。”
蘇油說道:“這是軍器監嘗試的新式書籍,我命人從內中借出最精良的雕版,以水玻璃澆模技術拓得字印,然后以鐵汁澆出鐵碼,修整規飭后,以滲碳熱處理方法將鐵碼化為鋼模。”
“將熟鐵切割成方柱,以鋼模沖壓,即可得到字碼陰印,然后將陰印再次滲碳熱處理,對鉛銻合金擠出成型方柱進行沖壓,即可得到鉛銻字碼陽文字模。”
“再以石紙為書頁,油墨為泥,便能印刷了。”
“鉛銻合金字碼易于加工,排列精密齊整,得到的書籍比雕版更加精良。”
呂惠卿拿著手里精美的書籍:“這……這不是雕版?”
蘇油笑道:“軍器監還窮,怎么可能雕版,這是活字印刷,先用絲線裝訂成一二十頁一份的小冊子,再在書背用縫紉之法,將小冊子縫制成一本書,在書脊貼上紙筒增加彈性,外邊包上壓字燙金的羊皮封面,就是如今這本書了。”
這套方法與后世精品圖書做法無異,當然前提是油墨,滲透擴散率低的石紙,鉛字碼,皮革精加工等等工藝成熟之后,方才得見天日。
王安石喃喃道:“這樣花費,價格比一套雕版還高吧?”
蘇油說道:“對,的確比一套雕版還高,但是……咦?正好了,參政,中書有沒有考慮收購軍器監一套印坊?我軍器監承攬全套服務,包括房屋造作,皮革紙張油墨供應,封皮制作,一座工坊提供鉛字碼兩套,印刷機二十部,全套工匠上崗培訓,打包價四萬貫,如何?”
王安石大喜,他的新法中,學校是一條,重定經義,也是一條。需要大量印刷書籍。
呂惠卿適時咳嗽了一聲:“太高了,如果明潤同意將價格壓到三萬貫,國子監,太學,中書,可以同意各來一所。”
見蘇油一臉難色,呂惠卿繼續加碼:“如今學校之議已定,如果明潤答應將價格壓下來,下一步中書可以同意十八路轉運司,替各地學宮定制一套,供書籍印刷之用。”
蘇油苦著臉:“一套普通版本的《四書》,市面上售價兩貫,這種精裝書冊,起碼得賣到三貫以上,寺判只需要印一萬套書籍,就撈回了印刷坊的本錢,你的利潤太厚,而我軍器監的利潤太薄,不公平。”
王安石皺眉:“二位怎么還真跟商賈一般討價還價起來了?明潤需要軍器監自食其力,也是不易,要不……”
呂惠卿笑道阻止:“明公,一套印坊,和二十一套印坊,成本本來就是兩回事,我們提高采購數量,自然要壓低采購價格。雖然是從國家的左庫搬到右庫,但也是自然之理,是吧明潤?”
蘇油沒有法子:“如果十八路算上,那三萬貫價格可以接受,如果是汴京中三套,那三萬五千貫一文不能少。”
王安石說道:“吉甫也不要逼人太甚,這樣,三萬五千貫,先將京中的三套置辦起來,剩下的諸路學宮,按三萬貫計,如何?”
蘇油這才松了一口氣的樣子,恭恭敬敬地說道:“如此多謝參政體諒了。”
王安石說道:“明潤,你經濟之道甚為精細,關于《青苗法》的意見,今日便請暢所欲言,老夫洗耳恭聽。”
蘇油說道:“介甫公,其實蜀中十五年經濟之道,如今就在你手中。”
棕色的羊皮封面上,燙著三個大字——《金融論》。
王安石說道:“蜀中經濟之道,老夫也有研究,不過見效太慢。明潤,四通錢莊,從眉山走到成都,用了八年;從成都走到杭揚,又用了五年;進入汴京,因承攬寶鈔發行之利,官家入本,化為皇宋銀行,也用了兩年。整整耗時十五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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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小姑娘家真的住在山里,老周快羨慕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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