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七十二章青唐 蔡確對工作其實還是非常認真的,不過自從西事起來后,蔡京經常在每日快下班的時候才送來《軍情摘要》,而且還經常在深夜的時候,送來所謂的《補充摘要》。
蔡確和王珪好幾次被半夜打擾,結果《補充摘要》里并沒有什么急務。
一次兩次還好,等再到后來,中書干脆立了一條不成文的規矩——大佬們休息之后,《補充摘要》就放留待次日一早,由下一位當班的宰執來處理。
所以昨夜當蔡京的補充報告送過來的時候,按照慣例,中書的小秘書也不敢再去打擾蔡確。
王珪次日一早過來上班,一看昨晚的報告大驚失色,正要將蔡確叫來詢問,就聽宮內景陽鐘響了起來。
朝賀的時候是王珪領頭,好在干這一套他也是老手,雖然倉促,一番說辭依舊花團錦簇,不愧皇宋百年有數的至寶丹。
不過朝會之后,趙頊還是在偏殿內問了一句:“中書這段時間是不是很辛苦?”
王珪趕緊擺手:“不辛苦不辛苦,做的都是分內之事,帥臣將士在邊疆浴血都不言苦,老臣何敢言苦?”
開什么玩笑,我這點相權給陛下你三板斧砍掉了都快三分之二了,我哪里還敢叫苦?
散朝之后,王珪對蔡確好一番敲打,這件事情,軍機處挑不出任何毛病,是中書自己出了漏子,丟了面子。
王珪最看重的就是自己在趙頊面前的面子,蔡確卻認為王珪有些小題大做,表面上唯唯諾諾,私底下卻愈加看不起王珪。
老子沒能撈著頭彩,還一肚子的氣呢,中書的事情都是老子在做,有了功勞你先撈,有了鍋就丟給我背,你王禹玉好仁善的德性!
不管朝臣們之間如何的挖坑陷害勾心斗角,宋軍克復米脂、啰兀,大敗梁永能,的確稱得上是一次堂堂正正,揚眉吐氣的大勝!
汴京城百姓們再次陷入歡樂的海洋,各商鋪的“賀勝打折大酬賓”活動搞得轟轟烈烈。
皇宋慈善基金出面主持了一次募捐活動,準備將募集的資金購買成藥,給邊疆的將士們送過去。
王彥弼和扁罐童鞋又在汴京人民的心目中刷了一波好感,他們組織了皇家理工學院一幫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孩子,找四通的叔伯們用成本價拿到了一批竹器,然后用鹽酸在上面作畫寫字,用噴燈噴成帶書畫作品的器皿,拿到集市上發賣,將賺來的錢捐給皇家慈善基金。
王彥弼師從自己父親和張敦禮,手底下繪畫功底扎實,扁罐的書法現在也有了模樣。
和蘇油上輩子帶來的野路子,到后來糾轉都糾轉不過來不一樣的是,這孩子自幼就得到了名家的嚴格指導。
程文應對扁罐非常看重,眉山江卿靠蘇家,蘇家主要靠蘇油。
蘇油一系的前途,就是四大家族的前途。
因此那些連王珪都拿不到的法帖,程文應見天地往扁罐這里塞,搞得扁罐很委屈,甚至想哭。
這次兩個小少爺的書畫展示,讓汴京人民稱贊不絕。
東西賣得也不貴,值那個價,買東西還能得個踴躍捐獻的好名聲,真不虧。
所以扁罐和王彥弼辛辛苦苦準備了賣三天的東西,結果一個上午全部銷售完畢。
就連高太后那里都收到一個中官買來的靠背小竹椅,高太后看過王彥弼繪畫的蘭石圖和扁罐抄他爹的小詩,非常高興,都舍不得坐,笑著讓尚宮將倆孩子的“作品”收藏起來。
乙丑,詔:“已指揮秦鳳一路兵付李憲節制,深慮經略司猶宿留不肯依應調發,誤熙河軍期,可再下都大經制司依詳朝廷屬任之意,便從節制處分。”
趙頊是個急性子,明明各路出兵底限是在九月,卻開始催促李憲了。
苗履等奏:“西蕃大首領阿里骨蕃書稱,八月戊子,斫龍城蕃家守把南宗堡子,向下地名西羅谷,有夏國三頭項人設伏,劫掠蕃兵。夏國兵賊,斬首三百級,降百二十三人。”
奏報的意思很明白,是說青唐人已經和夏人干起來了。
于是趙頊更急,接著又詔:“熙河路已列定兵馬,必須照應董氈所約師期出界。蕃中出兵與否無可為據,宜令經略司選使臣一二人入蕃軍照驗,仍約阿里骨遣首領一二人來與官軍同出,庶彼此分明,不誤大事。”
又詔:“入內省選差使臣二人,自京分詣陜西沿邊等路,選新軍可充電報班者,于狼渡、米脂設所,庶幾達傳便利,不誤戎機。”
青唐,邈川,李憲率領蘇烈,王文郁,王厚,李庸,還有幾路蕃人大頭領,前來與董氈會師出界。
如今青唐的局面非常微妙,董氈因為病體沉重,政權實際控制在夫人喬氏和繼子阿里骨手中。
而此次李憲還帶來了熟蕃軍,統帥者乃是趙思忠,包順,溫溪心和藺逋比,局面頓時就變得更加的微妙。
十年人事盡成非。
青唐在唃廝啰死后陷入了衰亂,長子瞎氈三子董氈爭權分裂。
蘇油抵達渭州大開榷市,扶持當時勢力較弱的董氈,一起遏制瞎氈。
王韶開邊,對青唐大打出手,董氈退往邈川,而瞎氈當時已死,其長子木征受家梁的蠱惑,奮勇抵抗,結果被王韶一套神奇的組合拳打得滿地找牙,大宋拓地兩千里,進占河湟。
董氈趁火打劫,要求木征帶領部眾前往邈川接受庇護,實際上就是要吞并這個侄子的勢力。
木征怒了,與其投降董氈,我投大宋不更香嗎?于是一掉頭成了大宋青唐名臣趙思忠。
論起來木征才是唃廝啰的長子長孫,擁有青唐大地的理論繼承權,不過人家蠻夷唯力是尚,不認這個。
但是吐蕃人又重“貴種”,當年西夏李立遵樹立起祖宗畫像,就能讓地斤澤各部小族紛紛來投。
木征這個標準的“貴種”,這些年就成了大宋招納青唐蕃人的金字招牌。
在宋人的刻意經營下,木征在青唐人里邊的名聲,在投宋之后,一再爆表。
“小王子管亂,干王子管戰,大王子管飯。”
雖然是機宜司刻意在河湟編造的順口溜,但是不能不說,順口溜能得以流傳,有它一定的必然。
這么多年下來,木征為大宋招募了數十萬蕃眾,和已經被賜名為包順的俞龍珂一起,成為大宋穩定西蕃的兩大吉祥物。
而底下的真正措施,則是青儲和家庭式圈養農場技術的成熟,讓被招募過來的蕃人過上了天翻地覆的日子。
漢人負責培育羔、駒、犢,蕃人負責飼養。再由漢人統銷統購。
這種包干方式和家庭聯產方式,讓蕃人小家庭畜牧業的抗風險能力大大提升。
而相應的,就是部落的瓦解和蕃人對宋國的依賴和崇慕。
酥油茶,馬奶酒,這些以前只有貴人們才吃得起的東西,如今也漸漸走進了普通牧民的帳篷。
如今河湟和岷洮,對大宋忠誠度極高的蕃落,整整多達六十萬戶!
不過這一帶還沒有設置流官,各地知州都是將領兼任。
為了彌補行政上的粗放,避免大軍閥的形成,蘇油給神廟寫信,從二林部輸送了大量的巫僧,去岷湟一帶傳播教義。
蕃人們很吃這一套,包順和趙思忠都在自己的駐地修建了巨大的廟宇。
那里同時還會傳授漢字和知識,接收蕃人小孩子學習,而且規模比傳統吐蕃僧人們的佛寺大得多。
現在的吐蕃教義還相當粗糙,教典中還有不少的糟粕,還有大量的苯教習俗留存,在先進性上,無法與結合了二林巫法,儒家禮法,大理佛法,宋朝佛法的二林教典相比。
加上宋朝政府的暗中鼓勵,六十萬戶蕃落的實際行政管理機構,漸漸從軍政府轉移到了寺院的身上。
蘇油并不愿意見到這一幕的發生,但是歷史巨大的慣性讓他一時無法制止,能把摻雜著大量私貨的二林巫典在岷湟一帶推廣開,取代吐蕃教義,已經可以算是一個巨大的勝利。
其副作用就是,一手是代表公平和溫暖的光明,一手是代表豐收與美好的智慧,光明智慧上師益西威舍的美名,在青唐各地傳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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