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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八百二十五章 武清

第一千八百二十五章武清  當晚蘇利涉主禮,按照宋人的風俗,讓金大忠隆重迎娶了耶律南仙。

  沒辦法,女直人的禮節太粗鄙,要不被遼人看輕,只有用宋禮來壓制。

  蘇利涉是宮里出來的老人,玩玩這些套路不在話下,果然讓大家都很有面子。

  之后的幾天,耶律南仙就被蘇利涉帶著,熟悉女直狀況。

  耶律南仙是遼人,蘇利涉是宋人,但是起碼還有個兄長在,耶律南仙可以不信蘇利涉,但是總不能連自己兄長都不信。

  大家都是聰明人,蘇利涉的做法雖然讓耶律南仙不可理解,但是是不是在騙她,耶律南仙心里也清楚。

  蘇利涉就真的好像一個大管家,對新入門的當家主母交代夫家財產,經營,規矩,家人那般,一五一十地告知耶律南仙,完全是一副交卸內務的架勢。

  蘇利涉這樣的態度,對于耶律南仙快速進入自己的角色,是具有莫大好處的,也讓耶律南仙對這個宋人反感不起來。

  蘇利涉告訴耶律南仙自己早就該回宋朝養老了,大宋的陛下早就虛節度使、宮觀使之位以待。

  之所以一直待在完顏部,其實就是不放心大忠,現在這孩子終于娶親了,自己也終于可以交卸擔子了。

  而在蘇利涉的介紹下,耶律南仙也對女直的實力有了個正確認識,心中暗自吃驚。

  現在的女直,秋日分粟之后,會分作兩部分,一部分留守混同江,守著祖地,以漁獵為業,繼續錘煉筋骨。

  另一部分會南下,沿混同江移動到回跋城,然后繼續溯流而上抵達白山部,翻過一道山脊,就到達了淥州上游的白山林場。

  他們會在那里伐木到三月,將松木、胡桃、楸、柞、椴、榆、楊、樺等木材堆積起來。

  其中有一種水曲柳,因為木紋非常美麗,在大宋備受好評。

  直到三月冰破,春水大漲的時候,鴨淥江水道就進入繁忙的季節,會有無數的木排從河源林場放下,被鴨綠江沿途四州接收,大部分會在珠州匯集,由海船拖到膠東去。

  還有無數的女直人,或水路或陸路,帶著獸皮、鹿茸、人參、藥材、蜂蜜、蜂蠟、沙金等珍貴物資,前往四州交換大宋的貨品。

  四月中旬,攜帶大宋寶貨的部民會回到混同江畔,繁忙的農耕開始了。

  作物主要有三種,土豆、大豆、玉黍,今年蘇利涉準備引入一種新物種——甜菜。

  混同江土壤肥沃到讓人發指,但是受到天氣影響,只能在四月末才開始種植作物。

  不過因為日照條件的優異,一旦氣候適宜,種下去就會瘋長。

  雖然只有一季,但是收獲卻足以讓蘇利涉在完顏部獲得景仰甚至崇拜。

  有了土豆和玉黍,就有了主糧;有了大豆,就有了油料;有了甜菜,就有糖,那是和白頭山的蜂蜜一樣,能夠讓人產生幸福感的東西。

  蘇利涉帶來的幸福還有很多,比如蜂桶,讓女直人可以無需去巖石縫,樹洞里掏蜂蜜,平時只需要做好防熊工作就行了。

  比如各種捕魚的網具,籠具,堅固的釣線和鋼鉤,讓捕魚的效率遠高于原始網具。

  還有美食,得益于兩種調料——大醬和蝦醬。

  遼東耀州的海鹽,曾經是遼國對宋走私貿易的重要物資,后世那里的食鹽,曾是品質最佳的貢品。

  扁罐對文妃提出的遼東恢復方案中,有一條就是引進大宋資金技術,擴建耀州鹽場,興建錦州、蘇州、平南鹽場,增加食鹽產量,發放鹽引,以遼東鹽業為經濟手段,影響周邊。

  其中中京道、上京道、女直地區,都是重要的食鹽輸出地。

  鹽,是所有人都需要的必需品,這樣的手段,讓上京道完全沒有相匹敵的經濟辦法相對抗。

  當然這才只是剛剛開始,效果還沒有完全顯現出來,但是至少女直人和遼東的聯系更加緊密,遠不是北廷派出一個本就毫無忠心的耶律南仙,便能夠扭轉過來的。

  對女直老百姓來說,遼東鹽業興盛,也是大好事,至少他們獲得食鹽的付出,遠比之前便宜了一半不止。

  效果就是大醬提前出現在東北大地,現在幾乎是每個女直婦女都會的手藝。

  除了甜菜,隨著北廷的衰弱和部落的強盛,蘇利涉甚至準備讓女直人開始建造木屋,實現定居。

  還準備從大宋引入豬種,從極北面奴兒干人那里引入大鹿,招募馴鹿人,在女直試行家庭式畜牧業。

  從游牧變定居,從部族變家庭,從屠刀變轉經輪,這是蘇油對付周邊各族的終極奧義。

  之后才是炮火對弓箭、鋼鐵對肉體,供給對需求,文明對野蠻。

  現在的女直是強大的,但是雖然其擴張的速度還在增加,加速度卻已經開始減小。

  因為其擴張的動力,在蘇利涉的悄悄引導下,很大一部分,已經開始朝謀求內部發展的方向轉化。

  從掠奪到自生,這就是完顏部掩蓋在一派興旺局面下的本質。

  而剩下的這部分擴張的動力,蘇油的計劃里是,將其在吞并北廷的過程中消耗掉,最終達到暫時的平衡。

  之后除了漢化一途,女直再無它路可走。

  但那應該是下一代的歷史使命了。

  耶律南仙在來路上思考過各種各樣的可能,但是從來沒有想到過,會得到完顏部第二號重要人物的鼎力相助,如此輕易地就站穩腳跟。

  幸福竟然在最不可能的地方,降臨到了自己的身上。

  耶律南仙身著騎裝,在蘇利涉的陪同下巡視這這片巨大的草甸,就聽蘇利涉說道:“女直部中,以前連個能聊文章詩詞的人都沒有,夫人飽讀詩書,老夫可算是盼來一個談伴,這幾日話有些多,耽誤了夫人新婚燕爾,實在是抱歉了。”

  “長公說哪里話來。”耶律南仙最近幾日對蘇利涉的好感越來越強,趕緊說道:“都是部族要務,南仙還要多謝長公教誨,否則要知事料民,尚不知何日。”

  蘇利涉笑道:“不過我終須是要走的,今后娘娘要再找談得來的,可就需要建學校,興文教。任重而道遠啊……”

  “二林巫法對現在的女直人是很好使的,但是隨著部族壯大,以之收束人心還行,以之管理州郡卻難。”

  “佛教,同樣也是如此。”

  “既然夫人來了,那變異女直氣質,就該是夫人的責任,今后夫人的孩子長大,是讓他更像夫人,還是更像阿忠,現在便應該措手安排了。”

  “長公!”耶律南仙初為人婦,不禁滿臉羞紅,啐了一口,一揚馬鞭跑了。

  這些事情發生的同時,河北三路大軍也在一路進攻。

  時間線倒回到去年十二月,李純元和曹南率領兩萬四千新軍,先是攻取了桑干河口上游不遠的第一個重要城市——武清。

  武清“當水路之沖衢,洵畿輔之咽喉。”位于永定河——現在還叫無定河——和桑干河交匯之處,也是自古兵家必爭之地。

  唐天寶元年,雍奴縣更名武清縣,《郡縣釋名》解釋得很明白:“武清,取武功廓清之義也”。

  如今西遼大軍幾乎都在中京道,武清知縣蕭和尚奴手底下只擁有三千遼軍。

  對于一個擁兵達到一州上限的縣治來說,也不能說耶律淳完全不重視。然而三千遼軍在兩路水師的夾攻之下,毫無抗力。

  蕭和尚奴在低矮的土城樓上,看著兩支船隊在前方河口分作兩隊,然后領頭的十艘黑灰色的鐵殼船上那種躺倒的桅桿開始轉向,抬高,接著就是一連串的硝煙和轟鳴。

  內河炮艇在蘇油眼里就是一群弱雞,首尾只能設置兩門四十毫米滑膛步兵炮,艙頂一門七十毫米短管滑膛炮,連老款的眉山型風帆海艦都不如。

  但是這些都是速射炮,一炮一分鐘十五發的火力輸出節奏,對遼人來說,不啻就是天罰一般的災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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