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新秋感覺自己像是被扔在了一片白茫茫的大地上，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聽不到，耳中只有無盡的轟鳴，大腦一片空白，失卻了所有的思維能力。
袁子真說完之后，便不再言語，滿臉苦澀和落寞。
原以為他會帶領袁家走向輝煌，但他怎么也沒有想到，卻將袁家帶入了深淵。
不知過了多久，袁新秋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氣，啪嗒一聲跌坐在了地上。
“袁家完了！”他喃喃自語，失魂落魄。
他并不懷疑消息的真實可靠性，這些話能從袁子真口中說出，自然是已經得到了證實。
但，他此刻寧愿相信這是假的，是虛幻的。
因為他接受不了。
“袁家完了！”他再次喃喃，只是臉上卻現出了怒色。
下一刻，瘋狂的咆哮自他口中發出：“是你，是你，你是袁家的罪人。”
袁子真并未動怒，臉上露出了落寞到極點的表情，然后喟然長嘆：“是我，我是袁家的罪人。”
門開了，不知何時，袁家所有的高層已經聚集在了門外。
每個人的臉都如死灰，如喪考妣。
傾巢之下，豈有完卵？袁家大廈將傾，他們何去何從？
曾幾何時，偌大一個袁家，若干年前輝煌鼎盛到極點的袁家，竟然落到這般田地，被一個人逼得走投無路。
然而，這一切都是咎由自取。
假如袁子真不那樣對待楊玄，假如……
但很可惜，這個世界，沒有什么假如，錯了就是錯了，就得承受錯誤的代價。
“賀……賀前輩呢？”袁新秋眼中忽然大放光明，猛然抬頭。
“賀前輩早在十八年前，就飄然而去，不知所蹤。”袁子真再次長嘆。
袁新秋剛燃起來的一線希望之火，又滅了下去，半晌之后，他再次猛然抬頭，死死的盯著袁子真。
“還有一個辦法。”他咬牙切齒，一字一頓。
一日之后，一個消息以袁家城為中心，開始向四處傳遞。
“袁家改換門庭，投入仙門。”
消息一經傳出，舉世震動。
十日之后，袁家城外，楊玄騎著一頭黑色瘦馬，緩緩步入城門。
這時候的袁家城門，已經和二十年前的大不一樣，變得輝煌，鼎盛，充滿了一種盛氣凌人。
“站住！”一聲猛喝傳來，幾名身穿袁家服飾的守衛圍了過來：“袁家城內，禁止騎馬。”
楊玄頓了頓韁繩，在微微看了幾人一眼之后，淡淡道：“告訴袁子真，就說我來了。”
“你是誰？”守衛弟子見楊玄氣度不凡，不敢怠慢。
楊玄沒說話，只是將目光投向了距離城門不遠的一處廣場之上。
哪里，矗立著一個明顯是新立的巨大雕像。
白衣負手，眉心一點殷紅刺眼奪目。
守衛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在呆了半晌之后，身體猛然一震，接著臉上現出了巨大的恐懼。
“白……白……拜見宗主！”幾名守衛同時下跪，跪伏在地上，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呵，做得挺絕！”楊玄微笑，又道：“去吧，告訴他，我來了。”
守衛渾身顫抖著飛身而去，楊玄也不著急，繼續策馬，周圍百姓不明所以，躲的遠遠的，偷偷觀看。
不出片刻，一群人飛速掠了過來，還未到面前，便如割麥子一般，皆盡跪伏了下去。
“袁家袁新秋，恭迎宗主！”一個恭敬到極點的高呼自最前方一人口中傳出，正是袁新秋。
“宗主？呵！”楊玄并未下馬，只是策馬緩緩走到袁新秋面前，馬蹄聲聲，卻如九幽魔音，落在袁新秋心中，引起陣陣恐懼的波瀾。
周圍的百姓此時才發現不對，連忙面懷恐懼的跪了下來，不敢抬頭。
“走吧，帶我去看看，這個仙門的袁家。”楊玄淡淡道。
袁新秋微微松了一口氣，連忙起身，在前帶路。
袁家在望，門庭早就改換，不向一個家族，卻如一座皇宮，占地極廣。
二十年，足夠袁子真將袁家建設的鼎盛輝煌。
而此時，袁家大門早已大開，旌旗招展，兩排身穿統一服飾的袁家弟子跪伏兩側，露出一條鋪滿鮮花的康莊大道。
楊玄對這些排場，像是視而不見，只是策馬直行，一路向前，直接進到了袁家。
停馬，四望！
目光所到之處，無一人站立，皆盡跪伏在地。
人群之前，袁子真赤裸著上身，背負荊條，額頭觸底，身體抖動如篩糠。
“負荊請罪？”楊玄笑了。
“罪臣袁子真，參見宗主，屬下有罪，屬下有罪。”袁子真似絕望的聲音傳出，充滿哀求。
“哦，罪臣？宗主？”楊玄似隨意道。
“袁家誠心投入仙門，從此以后，上拜蒼天，下拜宗主，如有二心，天誅地滅。”
不待楊玄開口，袁子真又道：“屬下自知罪孽深重，不敢奢望宗主原諒，自當以死謝罪。只求宗主能看在袁家誠心悔過的份上，饒恕袁家，饒恕袁家。”
說著，他不住的叩首，也不敢用功抵抗，不幾下，額頭鮮血直流。
不但是他，此時袁家所有人，又有哪一個不是磕頭如搗蒜，全然不顧肆意流淌的鮮血了。
楊玄笑了，袁家在走投無路的時候，竟然還能出一招妙棋，還能將他一軍，真是難得。
他的目光看相袁新秋，不用說，這招妙棋，自然是袁新秋的主意。
如果他只是一人，那么自然好說，袁家將無一活口，但別忘了，他身后還有一個新發展出來的勢力——仙門，如果他滅了袁家，那么自此以后，天下再無勢力敢投靠仙門，平白為仙門日后的發展增添許多阻力，十分不值。
而且袁子真也十分聰明，知道以死謝罪，平息楊玄的怒火，這中間的種種算計，當真算計了機關。
不過，恐怕袁子真和袁新秋都沒有想到，楊玄次來，原本就只為殺袁子真一人，如果袁家其他人稍有眼色，就會沒事。
袁家畢竟與武神關系匪淺，所謂不看僧面看佛面，便是如此。
“好！”在一陣令袁子真，令袁新秋，令袁家所有人都難以忍受的沉默之后，楊玄直說了一個字。
所有人心中的那塊大石頭都轟然落地，一陣輕松的感覺襲便全身。
袁家保住了。
但石頭落地之后，包括袁新秋在內，每個人的心中卻又涌現出了一種異樣的悲哀。
袁家，不再是袁家了。
袁家，終究還是滅了。
袁子真如釋重負，鄭重向楊玄叩首三次，誠心實意的道了一聲：“謝謝！”
謝謝之后，他七竅開始流血，氣息逐漸微弱，不多時，就失去了所有的生命氣息。
他以自斷心脈，了結了自己輝煌過，也落寞過的一生。
誰也不知道，在他臨終之前，心中是否充滿悔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