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樣的背景之下,閻柔潛入了弘農縣城。
他在弘農縣城了解了一下弘農縣城內現在的諸多情況之后,做出了一個大膽的決定。
向賈詡投遞拜帖。
以荊州蔡氏的族人的身份向賈詡投遞拜帖。
“指揮,雖然屬下知道自己不該說什么,但是這樣實在是太冒險了,賈文和是眼下朝廷的實際負責人,一般的政令都出自賈文和,您貿然接觸賈文和,一旦被他發現了什么端倪,豈不是……”
“是啊指揮,您可是將軍非常仰賴的人,您要是有什么三長兩短,咱們怎么交代啊?”
幾個在弘農縣立足的密探對閻柔的貿然決定非常擔憂。
閻柔搖了搖頭。
“不,賈文和是個聰明人,將軍親口對我說,賈文和是一個不一般的聰明人,聰明人和聰明人之間沒有互相試探,只有開門見山。”
部下們面面相覷,誰也不敢說這個決定就是不對的,但是臨淄營內部等級森嚴,一環套一環,最高指揮作出決定,他們只能予以配合。
于是,他們立刻偽造了一份荊州襄陽蔡氏的族人的拜帖,然后托關系塞錢,將這封拜帖放在了賈詡將要會面的第一序列。
這上面人有上面人的玩法,下面人也有下面人的玩法,上面吃肉,下面也能喝著幾口湯。
不管在什么時候,哪怕是現在政治氛圍極其緊張的弘農,賈詡府邸的負責人也還是不忘記撈錢。
這就很好了,方便閻柔的操作。
賈詡的確很忙,忙著處理一些朝廷日常運轉的事情,忙著處理一些軍隊之間的矛盾,忙著處理軍隊和官僚之間的矛盾,忙著處理和皇帝之間的關系,總之他很忙。
可就算再忙,賈詡也會抽出一些時間來接見一些請求拜見他的有分量的人,比如朝廷官員,比如軍隊將領,比如來自荊州的貴客。
好不容易通過皇帝的關系維持住了荊州和弘農中央的關系,讓劉表出錢出力幫著他們營建宮室給皇帝居住,又迎來了荊州各大家族的行腳客商,好歹是讓弘農的商業貿易活了過來。
看著有了那么幾分帝都的模樣,這種局面,賈詡可要小心維持,不能再破滅了。
賈詡真的很難,非常難,眼看著涼州集團把好牌打成死牌,把王牌隨意亂丟,賈詡的眼淚就在肚子里面打轉。
可是沒辦法,他無論如何也不能讓一群在修羅場里長大的肌肉壯漢明白什么叫政治格局。
于是他對李傕和郭汜徹底失望,轉身投靠了張濟和段煨,組成了涼州軍團三巨頭,穩定住了第三代涼州中央政府。
涼州集團的前兩代中央政府都因為各種因素完蛋了,現在這個第三政府還是好不容易天時地利人和之下維持下來的,差一點點,都會讓涼州人徹底失去立足的資本,完全變成全大漢的叛逆。
那就完蛋了。
現在皇帝等于是涼州人的免死金牌,有了皇帝才能免死,沒了皇帝,大家都要完蛋。
好在張濟和段煨還有張濟的侄子張繡這些掌握軍事力量的人比起李傕和郭汜要更有政治頭腦,也更懂得變通,所以局面暫時穩定下來了。
可即使如此,賈詡也還是十分擔憂。
他清楚地明白,這個局面難以維持很久,只能說是走一步看一步,什么時候關東的局面明朗了,就是他們這個中央政府崩盤的時候。
無論是人口還是地盤還是軍力還是經濟,現在的關中都是徹底的無法和關東相比。
尤其是郭子鳳下轄的五州之地,更是讓賈詡感到十分恐懼,他最擔心的事情就是郭鵬起大軍討伐關中,那樣的話,關中的涼州兵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和郭鵬抗衡的。
只有皇帝,只有皇帝,皇帝才是他們的保命符。
然而這又能堅持到什么時候呢?
在敗光了整個關中之地的生產力之后,涼州集團只剩下唯一一塊弘農郡的地盤可以維持生產,可以生存。
要是弘農郡也沒了,他們就徹底完蛋了。
養兵需要地盤,需要糧食,需要生產力,需要持久的生產力和稅收。
以戰養戰其實非常理想,而且是一錘子買賣,沒了就沒了,可是人的肚子是會持續感到饑餓,永遠也無法一次性填飽的,除非殺掉。
等賈詡明白這個道理的時候,其實已經很晚了,拼命想要保住長安這個基本盤,到頭來也還是失敗了。
現在只剩下弘農郡這一帶,更要小心翼翼的維持,不能有絲毫差池。
而且外援也不能少,行腳客商不能少,他們能帶來錢,能帶來貨物和稅收。
而且,這些人,來自荊州各大家族,隨便和某幾個家族扯上關系,都是寶貴的政治經濟資源,可以延長這個中央政府的生命。
尤其是在這個時候,這個袁術十分大膽的宣布稱帝,干脆徹底的和漢帝國決裂,宣布要廢黜漢帝劉協,要天下人都尊奉他的陳帝國,這不可謂不是石破天驚的一招。
弘農中央政府本就十分脆弱的號召力和影響力已經搖搖欲墜,突然遭到這樣的重擊,和直接摔在地上摔的粉身碎骨其實也沒什么兩樣。
張濟和段煨驚慌失措,前來問計,但是他們怎么問都問不明白。
因為現在的問題已經不是誰當皇帝的問題了,而是這一下,劉協的政治地位和號召力遭遇嚴重威脅和挑戰的關系了。
就算這一次袁術被鎮壓了消滅了,劉協的地位也將變得不那么穩定。
袁術開了一個壞頭,直接稱帝,不留一絲余地,把漢室的尊嚴視若無物,漢室尊嚴徹底崩潰。
如果沒有強有力的勢力站在弘農朝廷這邊,漢室恐怕真的就完了。
他們涼州集團賴以生存的大義名分,就真的完了。
到時候,天下之大,還有他們生存的空間嗎?
賈詡作為曾經的雒漂,雖然雒漂失敗,但是他也是被舉了孝廉的,對漢帝國多多少少有些感情,為此他才會勉力維持這一切,可是當生命受到威脅的時候,賈詡就要衡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