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察團的目的其實也很簡單。
就是去看看這個劉健是不是真的沒那么多親戚而且孤弱無助,是不是真的身邊沒有親信力量,易于操控,易于掌握,而且智商不高。
要真是這樣的話,程昱可以拍胸脯保證,皇帝就是他了。
非他莫屬我跟你講。
抵達平原之后,考察的結果程昱很滿意。
劉碩病重臥床,眼看著時日無多。
劉健孤弱無依,而且接受的教育也不是很精良。
他讀書不多,知識層面有限,沒有好的老師能傳授經典講解經義,而且在成長過程之中缺乏父母關愛,所以性格上也有些孤僻,不喜歡與人交流,見到生人頗有些畏縮,看上去膽量也不大。
這怎么看都不是一個合適的皇帝人選。
但是程昱卻十分滿意,左看看右看看,覺得這就是符合郭鵬期待的皇帝人選,于是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說自己認為劉健有圣天子之像。
田豐和郭嘉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起露出了了然的神色,一句話也不說,認同程昱的看法。
他們的心理再清楚不過了,程昱是郭鵬的絕對心腹,他所做出的選擇,一定來自郭鵬的授意,而郭鵬的授意,直接代表著郭鵬對這件事情的看法和未來的打算。
很顯然,他的打算并不符合漢帝國的利益。
倒是很符合魏公國的利益。
陳紀盯著劉健看了好一會兒,心下有些黯然,隨后默默嘆了口氣,認可了程昱的看法。
他認同程昱,就是認同了郭鵬,臣服了郭鵬,徹底拜伏在郭鵬的強權之下,也跟著說此子頗有圣天子之像。
陳紀早已經猜到了一些事情,他不敢多想,也不敢多說,覺得閉嘴才是最好的行為,眼下這個局勢這個情況,什么都不做,靜觀其變,選擇正確的隊伍往那兒一站,就可以了。
唯有蔡邕考校了劉健的學識水平之后,覺得不妥。
他皺眉和程昱商議,說劉健性格孤僻懦弱,學識不足,不甚聰慧,也不太喜歡和人交流,怎么看也不想是一個合格的皇帝人選,覺得還是另選他人比較好。
“為君王者,不能連交流都不敢和外人交流,此子實在是不適合。”
蔡邕如此表示。
“此子年方十歲,沒有受到更好的教育,也沒有更好的老師教導他,學識不足反而是正常的,有些孤僻也是因為沒有父母陪伴,所以如此,等到了宮里,有人陪伴,有人教導,一切都會好起來。”
程昱如此說道。
蔡邕還是覺得不妥。
“如今天下紛亂,若要重整局面,應當選一個年富力強的天子,所謂主少國疑,此子年紀太幼,在這樣的亂局之中擔當天子,恐天下人不服,就算皇室大宗里沒有合適人選,也可以放寬范圍,選一個成年天子,豈不美哉?”
程昱看著蔡邕,心中十分不滿,但是念及他對郭鵬有恩的超然身份,選擇了隱忍不發。
“天子人選,還是要有血脈親近的條件,大宗近支里有人不選,卻選旁系,令皇位旁落,天下人又怎么會認同呢?眼下這個情況,正統最重要,天下人的認可最重要。”
蔡邕雖然覺得成語說的有一點道理,但還是認為不好。
“主少國疑啊,這個時候,其實就應該選一位成年天子來壓服天下,則天下人心安,若非如此,天下人心不安,又怎么能安定天下呢?這個人選實在是不妥。”
程昱深吸一口氣,真的很想發火,真的很想狠狠的懟蔡邕一頓。
就這政治覺悟,新朝建立第一批下手開刀就是你!
程昱惡狠狠的想到。
陳紀看出了程昱的面色不好,意識到情況不妙,于是連忙上前拉住了蔡邕。
“伯喈啊,程令君也是在為皇室血脈考慮,有近支,就不該選擇旁支,否則亂了倫理大道,才是要緊的,年齡,不過是小問題,天子也是會成長的,到時候,蔡邕可以為帝師,親自教導,難道不是最好的選擇嗎?”
陳紀陪著笑臉,從程昱面前把蔡邕拉開,蔡邕還有些迷迷糊糊的。
“這……這未免也……”
“伯喈!”
眼看著蔡邕還要說話,陳紀忙說道:“伯喈當年可是魏公的引路人,如今魏公是我漢擎天一柱,這里面雖然有子干的教導,但是也有伯喈的引導,魏公曾說終身對伯喈執弟子禮,伯喈難道對自己還沒有信心嗎?”
蔡邕被陳紀這樣一說,頓時感覺還是有道理的。
成年天子要是品行不端,到時候連矯正的機會都沒有。
未成年天子卻還有矯正的機會,到天子成年親政之前,都相當于是皇帝實習期,有一個緩沖期可以用起來,未必就不是好事。
如此一說,蔡邕才算是點頭認可,覺得這樣的考慮也是不錯的,也是有道理的,說的過去的。
蔡邕一生最得意的事情就是發掘提拔并且引導了郭鵬。
一直以來,他都為此感到無比自豪,覺得郭鵬安定大漢的半壁江山,是大漢的擎天一柱,讓大漢天下重新歸于和平,這里頭,怎么說也有自己的一份功勞。
是自己賞識了郭鵬,把郭鵬帶在身邊,帶入了東觀,在東觀內讀書學習,又把郭鵬介紹給了盧植,讓盧植收他為弟子,打通了郭鵬的上升之路。
可以說沒有蔡邕就沒有今天的郭鵬,這怎么就不算是功勞呢?
連郭鵬自己都是這樣認為的,從未否認過這樣的事實。
兩人雖無師徒之名,卻有師徒之實,郭鵬對待自己也是極為尊敬的,對自己也是極為尊崇的。
雖然之前在魏公的問題上有些小矛盾,不過后來也沒什么問題,蔡邕也就揭過了這件事情。
現在如果能成為帝師,教導出一代圣天子,在郭鵬的輔佐之下,未必不會締造再一次的大漢盛世。
在陳紀的忽悠之下,蔡邕露出了笑容,滿意的點了點頭,認可了這個選擇。
程昱冷著臉盯著陳紀看了好一會兒,把陳紀看的背后發毛,然后才微微頷首,露出了一絲難看的笑容。
陳紀重重的松了口氣,沒有再多說一句話。
身為郭鵬的鷹犬爪牙,程昱的地位和威勢隨著郭鵬的權勢上升而上升,妥妥的麾下文臣第一人,無可動搖。
此人寒門出身,最早跟隨郭鵬的元老之一,心思狠辣,手段毒辣,行事風格強硬,對郭鵬的命令是無有不遵從,所以素來受到郭鵬的關注和倚重,授予他很大的權力。
無論是誰,要是和程昱產生了沖突和矛盾,一定沒什么好下場,最好的下場都是降職,被免職的也屢見不鮮。
郭鵬信任他,仰賴他,給他權力,給他撐腰,他就是郭鵬的意志體現。
陳紀絕對不敢和程昱產生矛盾。
田豐和郭嘉全程冷眼旁觀,對于陳紀的行為不置可否。
他們心里對于此番立新帝的事實已經是一清二楚,洞察的很透徹,所以在這場行動之中,他們也會努力觀察一些行為迥異于旁人的人,看看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同志,是不是自己的朋友。
這件事情上,朋友和敵人一定要區分得一清二楚,否則一旦東窗事發、圖窮匕見之際,誤傷怕也是在所難免的。
政治清洗可從來不會談交情,交情在政治利益面前就是狗屁,沒有比政治利益更重要的。
于是這件事情就這樣內定了,不論外界是多么洶涌,漢室宗親們是多么的努力,多么的喧囂,結局已經內定了。
劉碩得知了這個消息,躺在床上大半年的他居然興奮的臉紅了,然后愣是從床上撐著身子半坐了起來,吃了一碗粥,還強撐著病體說要和小孫孫一起去雒陽參加登基大典。
程昱連忙讓他躺下休息。
好歹給我活到登基大典結束,現在可別死了,要是死了,登基大典就辦不成了。
程昱于是安排重兵將河間王府保護起來,派人把劉碩接到鄴城的大醫館讓華佗給他續命,然后自己回到鄴城向郭鵬匯報具體情況,又定下公示日期和登基日期,把這個流程做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