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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千二百五十二 大父和父親都是寡人,那我也是寡人

  延德十年四月二十八,天子的妾侍、貴人糜貞去世,享年三十六歲。

  天子為之感傷。

  為表達對糜貴人的哀思,彰顯糜貴人二十年侍奉之功勞,天子赦免糜氏家族的罪過。

  恢復糜竺一等侯爵位,給田三千畝,準生活在洛陽,準子孫后代參加科舉考試謀取出身。

  而后天子再度下詔,準許將貴人糜氏以僅次于皇后的禮儀安葬,將遺體運往狼居胥山皇陵先行安葬,安葬的位置排在皇帝皇后合葬陵寢的右手邊第一位。

  郭鵬在延德八年的時候下令開始給自己修繕陵寢,實現他一直以來的愿望,死后不葬中原不葬家鄉,葬在狼居胥山,以此標榜他的赫赫武功,進一步滿足他永鎮北疆的心愿。

  此舉引起朝中大臣諸多議論。

  諸臣紛紛反對,覺得開國皇帝的皇陵距離帝國中央太遠,路途遙遠,維護艱難,耗費巨大,如此一來,這必將給后世帶去沉重的軍事經濟政治負擔。

  他們希望皇帝為后世子孫考慮,不要做這樣的事情。

  但是郭鵬力排眾議,無論如何都要堅持,不接受任何反對的意見,不接受任何經濟賬的游說,堅持如此。

  于是朝廷遂通過在狼居胥山修繕皇家陵墓的命令。

  具體的營建工作由漠州刺史夏侯惇主持。

  如今陵墓剛剛完成三分之一的工程,糜貞已經去世,成為了第一個葬入皇陵的人。

  糜貞出殯離開皇宮的那天,郭鵬委托皇后曹蘭主持,自己沒有去。

  他還是待在南書房內認真的處理政務,只是身邊沒有其他人,連蘇遠都被要求在門外侯著,不準進去。

  所有人戰戰兢兢不敢多言語,生怕言語上冒犯了皇帝,被皇帝遷怒,反而覺得在外面侯著更加安全一些。

  約莫到了中午的時候,蘇遠進來問郭鵬要不要傳膳,郭鵬覺得不餓,吃不太下去,但是又覺得不吃東西更不好。

  于是郭鵬讓蘇遠傳令給御膳房,燉點湯送來,就當是曹蘭燉的甜品喝下去,也算吃飯了。

  蘇遠吩咐人去做了。

  湯還沒送來的時候,郭瑾來了。

  郭瑾在門外看到了站著的蘇遠,便湊了上去詢問郭鵬的情況。

  “陛下早上只吃了一碗稀粥和一些小菜,然后就一直埋頭處理政務,剛才老奴問陛下要不要吃點東西,陛下說不餓,喝碗湯就行,老奴覺得不太妥當,殿下,陛下已經連著好幾天沒有好好吃東西了。”

  蘇遠這樣說,讓郭瑾有些憂慮。

  想了想,郭瑾決定返回,回到河南尹府邸把自己的嫡長子郭承志帶上,再去南書房。

  蔡婉覺得奇怪,問他為什么。

  “父親心中苦悶,需要有人幫他舒緩,其他人不行,只有承志可以,父親平日里最疼愛承志,有承志在,應該能讓父親好受一些。”

  說著,郭瑾便拉著郭承志一起再去皇宮,再去南書房。

  這一次郭瑾略有底氣,讓蘇遠告訴御膳房準備正餐,煎一塊肉排之類的,然后自己帶著八歲的嫡長子郭承志進到了南書房里。

  “承志,進到南書房里以后,嘴要甜,大父平日里最疼愛你,現在大父心情不好,你要多多去安慰大父,明白嗎?”

  郭承志眨著眼睛,點了點頭。

  “明白,我一定叫大父把肉排吃下去。”

  “呀……不錯。”

  郭瑾沒想到兒子還挺有眼力的,笑了笑,表示很期待。

  父子兩個進入了南書房,還沒等郭瑾說話,郭承志直接往前一陣小跑。

  “大父!大父我來看你了大父!”

  郭鵬正埋頭處理政務,平常侍奉一旁的南書房侍讀這個時候也不在,只有他一人。

  驟然聽到小孫孫的聲音,郭鵬一抬頭,看到小孫孫正在朝自己跑來,頓時就露出了笑容。

  “承志,你怎么來了?是……阿瑾,你怎么把承志帶來了?事情都辦好了?”

  “已經全部辦好了,一切處置已經完成,棺木已經啟程,母親把一切都辦妥了,父親無需憂心。”

  郭鵬點了點頭,剛要說些什么,就被小孫孫給打斷了。

  “大父,你是不是不高興啊?”

  “嗯?沒有啊,大父沒有不高興啊,看到承志,大父就是再不高興,也變得高興了,呵呵呵。”

  郭鵬寵溺的看著坐在他腿上的小孫孫。

  這老話說隔代親隔代親,郭某人本來覺得這是毫無根據的,不過輪到自己,也是毫無疑問的陷入了這個奇妙的循環之中。

  小承志毫無顧忌,伸手揪住了郭鵬的胡子。

  “哎喲……承志啊,你這是要干什么呀?大父疼啊。”

  “大父說謊,大父明明就不高興。”

  “大父怎么會說謊呢?”

  “不說謊的話,大父為什么不好好吃飯?連我都知道不好好吃飯的話就會肚子很餓,很難受,腦袋都暈暈乎乎的,什么事情都不想做,光想著吃飯了!”

  小承志又揪了一下郭鵬的胡子,郭鵬“哎喲”一聲,又忍不住的笑了出來。

  “好好好,大父吃,大父吃,不管怎么樣,這個飯,大父一定好好吃好不好?”

  “一言為定?”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這還差不多。”

  小承志這才松了手。

  郭鵬笑呵呵的把小承志摟在懷里親昵一陣,然后看向了微笑著的郭瑾。

  “阿瑾,你有心了。”

  “這是兒子應該做的。”

  郭瑾恭敬的回答。

  “你先回去吧,河南尹的事情總是要做的,你不要為了我這里的事情,耽誤了正事……嗯,承志留下。”

  郭鵬抱緊了懷里的小孫孫。

  郭瑾眨了眨眼睛,想說些什么,但是到底沒說出來。

  “是,父親,兒子這就回去。”

  郭瑾應下,然后又說道:“父親,剛才,朐縣侯糜竺希望面見父親,當面向父親感恩,多謝父親寬恕之恩。”

  郭鵬正在和小承志逗弄,聞言愣了愣,看向了郭瑾。

  “讓他好自為之,今后老老實實在洛陽過日子,經營田產,按時交稅,別再折騰出讓我煩心的事情就足夠了,不必來見我,以后也不用。”

  “可是……他畢竟……”

  “沒什么可是的,阿瑾,不要同情他們,年節的時候我對你說的話,你不要忘記,我現在所經歷的,將來,也會一點不差的落在你身上,咱們都是寡人,孤家寡人。”

  郭鵬盯著郭瑾。

  郭瑾略有些錯愕,卻又很快明白了郭鵬話里的意思,心中凜然。

  “大父和父親都是寡人,那我也是寡人!”

  父子兩人進行交流的時候,小承志坐在郭鵬的腿上笑呵呵的喊了一句。

  滿是童真。

  似乎覺得成為寡人是一件很開心很美妙的事情,所以他也想和郭鵬郭瑾一樣,成為那個獨一無二至高無上的寡人。

  郭鵬和郭瑾雙雙一愣。

  然后郭鵬先笑了出來,郭瑾隨后笑出了聲,接著板起了臉。

  “真是的,承志,小小年紀說些什么不該說的話?大父和為父說話的時候你怎么能隨便插嘴呢?什么寡人不寡人的!以后不準這樣說。”

  “不也挺好嗎?”

  郭鵬微微笑了出來,撫摸著承志的小腦袋:“雖然我不希望,正如同我也不希望你去做一個和我一樣的寡人,但是阿瑾,既然你要做寡人,那么承志也要做寡人,他是你的嫡長子。”

  郭瑾愣了愣,而后默默點了點頭。

  “父親的意思,兒子明白。”

  “去吧,去辦事,不要有絲毫懈怠,不要被任何情緒影響了你。”

  “兒子明白。”

  說完,郭瑾緩緩退出了南書房。

  于是南書房就剩下郭鵬和小承志祖孫兩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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