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鵬抵達軍馬場的時候已經是下午。
在軍馬場跟著鮮于銀參觀了不少地方,視察了不少地方,看了看專門給戰馬交配的場所,觀看了一些專業的設施,還有神駿的馬匹,相當滿意。
晚上,郭鵬就在軍馬場和軍馬場的官吏、職工一起吃飯,為了招待郭鵬,軍馬場做了很多肉菜,有羊肉雞肉鴨肉,也有不少馬肉。
一邊養馬一邊吃馬,這些人也是做得出來。
據說這也不是什么罕見的事情。
經常有一些挑選出來的不合格不能充當戰馬的駑馬,或者是摔傷瘸腿的馬,大部分運送到民間,少部分就被留在這里內部消化了。
算是某種內部福利。
沒辦法,不是每個人都能吃得起肉的,也不是每個人都能經常吃肉的,有吃肉的機會又怎么會拒絕呢?
馬肉肉質鮮嫩,脂肪較少,且含有獨特的鮮香味道,煮湯也好,烤著吃也好,用大鍋炒了吃也好吃。
郭承志沒吃過馬肉,這是第一次吃,覺得味道不錯,吃的止不住嘴。
郭鵬也覺得腹中饑餓,吃了很多肉,吃得很飽。
吃過飯,晚上就在軍馬場的集體宿舍里入睡,鮮于銀要把自己的住處讓給郭鵬,郭鵬拒絕了,帶著郭承志住在了普通的宿舍里。
在這個只有祖孫二人相處的房間里,郭鵬可以和郭承志說很多事情。
比如馭下的方法。
面對不同性格不同追求的部下,該如何駕馭他們,使用他們。
“馭下是很重要的本領,能否熟練的馭下,是一個皇帝優秀與否的重要標準,而了解臣子,知道他們想要的是什么,并且做出相對應的事情,就很重要。
對于毛玠,他的渴望就是回到洛陽,在洛陽做官,他在地方做了太久的官所以迫切的想要去洛陽做官駕馭他,就要給他回到洛陽的希望順便敲打敲打他,讓他不要為了回到洛陽什么事情都去做。
對于鮮于銀他的渴望就是安全,他的兄長鮮于輔因為罪過而免官鮮于氏就靠他一個人撐著他萬萬不敢做錯事,生怕做錯了遭人彈劾,失去權位,讓鮮于氏受損。
所以駕馭他就要安撫他給他保證,保證不會因為些許小事就拿下他,免去他的職位,給他安全感,他有了安全感就會產生感激,就會更加努力的辦事……”
點了一盞燈郭鵬輕聲的向郭承志傳授自己的人生經驗,就和多年前傳授相對應的人生經驗給郭瑾一樣。
只是當時郭鵬銳氣正盛,傳授給郭瑾的多是手段多是辦事方法多是權術。
而經過歲月的沉淀多年執政又退位之后,郭鵬又產生了很多全新的治理國家和應對臣子的想法。
這些想法教給郭瑾是來不及了,他的腦袋里都是郭鵬傳授給他的“術”,有了術,足夠他做一個合格的皇帝。
但是若想作為一個優秀的皇帝,一個可以被稱之為的皇帝,光能掌握“術”、能熟練的駕馭群臣是不夠的。
他要有自己的“道”,經由長久的“術”的使用,悟出來的“道”。
術固然重要,道更加重要。
可是并非每個人都能悟出來自己的道。
聽了郭鵬的講述,郭承志若有所思,然后提出了自己的問題。
“大父,了解一個人的相貌是很容易的事情,只要用眼睛去看就可以了,可是人心藏在身體里,又該怎么去看到呢?看不到人心,又該如何了解他們的所求呢?”
郭承志能提出這個問題,郭鵬還是挺滿意的。
“這就是最無解的問題了,如果每個人都能輕松看到對方的內心所想,承志,你覺得這個世上還會有失敗的皇帝嗎?”
“皇帝失敗,是因為他們不懂人心?”
“未嘗沒有這里面的原因,但是更多的,應該是看不懂天下大勢吧?”
“天下大勢?人心都看不懂,又怎么能看懂天下大勢呢?”
“哈哈哈哈哈哈!”
郭鵬大笑,揉了揉郭承志的腦袋:“說的好,說的好啊,一個人的人心都看不懂,還怎么去看天下大勢呢?所以,承志,你要記住,看一個人,永遠不要聽他說了什么,而要看他做了什么。”
郭鵬伸手指了指郭承志的嘴巴:“嘴,是最會騙人的,眼睛,也會騙人,最不會騙人的,就是他們將要去做的事情,從他們所做的事情上,你就能看到他們真正所需要的東西。”
“那要怎么才能知道他們在做什么?”
“臨淄營。”
郭鵬咧嘴笑了笑:“這就是臨淄營的重要性所在了,你沒有千里眼,怎么知道什么人在做什么呢?你就需要有人幫你看,有人當你的眼睛,當他們的身邊都有你的眼睛在看著的時候,你自然就知道該怎么做了。”
“原來如此。”
郭承志感覺自己抓到了重要的訊息。
一雙眼睛是不夠的,需要更多的眼睛幫自己去看,然后才能得到更多的有效的訊息。
在此之上,總結出應對臣子的辦法。
第二天一早,郭鵬和郭承志一起,隨著鮮于銀又去視察了軍馬訓練處。
從一匹馬長成合格的體魄,再到它成為一匹合格的戰馬被輸送到軍隊里,需要經歷一段較長時間的訓練。
專業的訓馬者要在這個時候成為主力,訓練馬匹服從背上騎士的指令沖鋒陷陣,打磨掉野性,克服掉一些天然的恐懼。
這是一個比較長的過程,需要很多人很多輔助訓練設施,耗費大量的人力物力,把身體素質合格的駿馬訓練成合格的戰馬。
這其中,大量訓馬專業人士的投入和大量物資的投入是關鍵所在,有些時候甚至需要軍隊里的優秀騎兵來幫忙。
合格的戰馬不是那么好得到的,所以價格才極其昂貴,一旦損失也極難補充。
沒有騎兵三神器,尤其是馬蹄鐵的存在,郭鵬絕對玩不起全騾馬化進軍。
沒有馬蹄鐵,一場大戰投入十萬匹戰馬,等到戰后,至少損失三成。
辛辛苦苦從小養大又訓練成的戰馬,一波沖鋒就折損掉,血虧,虧得連老媽都不認識了,漢帝國建立騎兵部隊的投入產出比簡直低到難以想象的地步。
所以漢武帝才把國家財政打到瀕臨崩潰,從而不得不用各種方式從民間斂財,把文景之治幾十年的積累消耗一空,上至皇家下至黎民百姓紛紛遭到他的劫掠,漢帝國的經濟瀕臨崩潰。
后世很多王朝的斂財手段都是從漢武帝這里開始的,他開創了很多后世皇帝嘆為觀止的斂財手段。
論及斂財,他自稱第二,沒人敢稱第一,崇禎皇帝要是有他十分之一……不,二十分之一的本事,也不至于吊死在那老歪脖子樹上。
那多爾袞能不能入關還就真的是個未知數了。
所以皇帝辦事哪能手軟呢?
而就是在那個時代,要是有那塊小小的馬蹄鐵能夠多多少少延長戰馬的使用壽命,以漢武帝斂財的本事,漢軍未必就不能徹底覆滅匈奴帝國,漢帝國也不至于打到海內戶口減半的地步。
漢帝國說不定能更上一層樓,在漢武帝時代就徹底解決匈奴的問題,成就一個更加偉大的帝國。
有了騎兵三神器,郭鵬才能放心的將馬匹運用在社會的方方面面上,把魏帝國打造為一個騎在馬背上的國家,而不至于造成成本過高的問題。
對于訓馬的事情,有了馬鞍和馬鐙的幫助,訓馬師也輕松了許多,可以用更短的時間訓練出更多的優秀戰馬,方方面面降低這個國家的發展成本。
投入產出比有了大幅度的提升和改善。
眼下看著很多訓馬師或是騎在馬匹身上訓練馬匹,或是站在地上和馬匹交流感情,一派熱火朝天的氛圍,讓郭鵬極為滿意。
然后很突然的,郭鵬皺起了眉頭,伸手一指——
“那是怎么回事?那個少年也是訓馬師?”
大家都順著郭鵬手指的方向看了過去。
然后便看見一個身材并不高大的少年人正威風凜凜的騎在一匹明顯不怎么聽話的駿馬身上,嘴里呼喊著各種口號,正在竭盡全力讓這匹駿馬聽從他的號令。
就算有三神器的輔助,這個少年的身體也不夠強壯,騎在一匹高大的駿馬身上,還是未經馴服的,實在是太危險了。
郭鵬覺得不滿意。
鮮于銀瞧了過去,立馬解釋。
“太上皇,那個少年,還真是個訓馬師。”
“啊?”
郭鵬愣了愣,詢問道:“有那么年輕的訓馬師?他站起來都沒有那匹馬高吧?”
“可他真的是一個非常優秀的少年,訓馬技術很高,咱們這兒得人都知道他,準確的說,也不算是正式的訓馬師,只是有時間的話,他會來幫忙。”
鮮于銀笑了笑:“那個少年是隴西郡功曹姜冏的兒子,是郡學校的學生,學校里有休沐日,他就會過來幫著訓馬,這里的人都知道他。”
“郡功曹的兒子?”
郭鵬一眼望過去,只見那少年在陽光下神采奕奕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