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束亂世的一代人已經走向終場,這是郭鵬的預感。
仿佛老天也要順應著郭鵬的預感似的,興元八年年初,程昱去世了。
程昱終究沒有活過郭鵬,一場春雨之后,程昱患了風寒,不到十天,人就沒了。
郭鵬都沒有反應過來。
郭鵬在程昱剛生病的時候去看了他一次,過了幾日還聽著大醫館的人說程昱正在轉好,正準備再去探望他一次,結果沒幾天,人沒了。
郭鵬盯著程昱的尸體愣了許久,才意識到程昱是真的沒了。
然后他發火了。
在大醫館又是摔又是砸,把大醫館砸得一塌糊涂,痛罵大醫館的醫生都是群尸位素餐的庸醫,廢物,養他們還不如養一群豬。
“把仲德還給我!還給我!不然我讓你們償命!償命!!!”
郭鵬漲紅了臉,攥著華佗的衣領子紅著眼睛憤怒的嘶吼,像一頭受傷的野獸。
他要殺掉大醫館所有的“庸醫”為程昱償命。
退位以來,郭鵬還從來沒有發過那么大的脾氣。
大醫館全體醫者被他的怒火嚇得跪在地上瑟瑟發抖,一動也不敢動,頭都不敢抬。
郭瑾也不敢去勸說,只能請出曹蘭。
最后還是曹蘭趕來了大醫館,把盛怒之中的郭鵬帶走了。
郭鵬被曹蘭帶著回到了泰山殿,癱坐在床鋪上好一會兒,然后就抱著曹蘭痛哭失聲。
“我去看他的時候,他還和我說,等病好了,還要再幫我辦一場大案……他說他查到了又有人在販私鹽,他要狠狠辦一場大案……這才幾天?幾天?他怎么就沒了呢?”
郭鵬緊緊抱著曹蘭,哭的一塌糊涂。
哭的不像是個快六十歲的老頭子,倒像是個六歲的孩子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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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昱是他的半個知心人,是他僅有的半個知心人,程昱沒了,他失去了僅有的半個知心人。
無論他怎么哭,也哭不回程昱的命。
興元八年三月,司隸校尉程昱因病去世,享年八十三歲。
太上皇郭鵬親自吊唁,抱棺痛哭,連續三天守在程府不愿離去。
直到程昱的棺木將要運離洛陽、回到他的家鄉東阿縣安葬的時候,郭鵬還是不愿意離開。
他親自跟著程昱的棺木,把程昱的棺木送出了洛陽城,又站在洛陽城的城墻上遠遠望著程昱的棺木漸漸離去,直到再也看不到為止。
郭鵬親自為程昱擬定謚號為貞,贈太師之位,以三公之禮下葬。
又因為程昱的特殊處境,郭鵬囑咐郭瑾,動用臨淄營的力量,把程昱的所有族人神不知鬼不覺的送往郭珺的西蜀國,令他們改名換姓,從此生活在西蜀國,不要提及他們是程昱的后人。
程昱去世了,一直以來強勢鎮壓群臣不軌之心的雪亮法刀沒了。
雖然因為太上皇郭鵬的哀傷,沒有人敢于公開的歡慶,生怕撞上郭鵬的霉頭從而被他宰掉。
但是不知多少人都在心里歡慶。
歡慶這個可怕的家伙終于死了,他們終于不用每過一陣就提心吊膽,生怕自己干的事情被發覺,然后被殺掉。
郭瑾綜合考察了程昱的部下們,選擇了程昱原先的重要助手法正擔任第二任司隸校尉。
根據他的考察,他發現法正氣量狹小,錙銖必較,是一個典型的有恩必還有仇必報之人,這樣的人最適合坐在司隸校尉這個位置上。
郭鵬的程昱死了,但是司隸校尉不能沒有人選。
郭瑾選出了自己的“程昱”。
法正就任以后,似乎是為了向皇帝展示他并不比程昱要差,于是立刻就程昱之前調查的私鹽販售案展開了調查。
他派出很多人四下里調查,目標直指諸葛亮兼管的鹽務司。
似乎想要用對諸葛亮的攻擊表示自己對皇帝的忠誠,表示自己不畏懼諸葛氏背后的任何政治網絡,只忠心于皇帝郭瑾一人。
諸葛亮上表給郭瑾,對此事進行了一番解釋,并且說到了最核心的問題——只要有專賣,必有貪腐,必有私鹽。
抓可以,但是抓不完。
諸葛亮兼管鹽政數年,已經很大程度上革新了鹽政弊端,增加了鹽務收入。
但是與此同時,他多次上表給郭瑾,稱鹽務問題并非是反腐就能解決的,若要解決,必須下大決心。
要對鹽鐵專賣的局面進行一定程度上的改變,如此才能改變販私鹽屢禁不止的局面。
郭瑾知道諸葛亮已經盡其所能把鹽務做到最好,但是至于要不要改變鹽鐵專賣的局面,他還在猶豫之中。
他在猶豫的時候,法正就已經掀起了對這一輪私鹽販售的打擊,急切地想要立功。
諸葛亮再次上表,請皇帝做出決斷,至少一點一點的放款對鹽務的控制,否則總是這樣打打殺殺不是辦法,鹽務收入在魏帝國的財政收入組成之中雖然不小,但也不是最為必要的那一個。
為此,朝堂上爭議之聲頗大,不少人覺得這是諸葛亮在試圖撇清自己和鹽政弊端的關聯,用心險惡。
新的一輪政治斗爭近在眼前,而這一切,郭鵬已經毫不在意了。
蔡邕的死像一個預告,開啟了隨他打天下的老人們逐漸離世的進程,短短數年,很多老臣相繼離世。
這個勢頭一經開啟,就絕對不會停下。
程昱沒了,沒過幾個月,田豐也沒了。
田豐比程昱年輕,但是常年在云州那種地方工作生活,過于勞累,體質不佳,雖然之后調任洛陽,但是身體一直都不好。
興元八年年末,田豐染上疾病,未能治愈,病逝于洛陽。
這對冤家一個年初,一個年末,相繼離世,郭鵬不知道他們是不是還有什么賬沒有算完,要趕著到那邊去算賬。
想了想,郭鵬也覺得好笑。
雖然他們都沒了,但至少在那邊,兩人不愁沒有人作伴,在那邊也可以繼續爭斗,沒有他搗亂,兩人可以盡情的你來我往,斗個歡快。
一定是這樣的吧……
對于這個世界來說,一個人的死亡并不代表什么,世界還是那個世界,不會因為少了誰就世界末日。
同樣發生在興元八年的還有郭鵬的兒子郭珩外出封國,以及羅馬內戰的正式開始。
羅馬內戰不是魏帝國可以干預的,但是雙方都保持了理智,對于魏帝國的外交官員和商隊給與了最大程度上的保護。
盡管如此,在羅馬內戰進行的這段時間里,魏帝國的海上絲綢之路必然受到影響。
但是對此,魏帝國早已有了應對經驗,各方準備有條不紊的展開,加上對西蜀國和南吳國的貿易火熱展開,必然不會造成當年西北二州三府那樣的危機。
在郭鵬規劃之中,西秦國在鎮西都護府往西,哈薩克斯坦的西部,往西走能走到伏爾加河流域,有廣闊的發展前景與回旋余地。
有魏帝國一路往西的開拓,鎮西都護府的建設成功對于西秦國的建設還是有積極意義的,他們一路往西出發去建國,可以通過西域的絲綢商路給予充分的支援和幫助。
而且郭瑾還有一些私心。
讓郭珩出發建立西秦國,除卻朝廷管理給與的支援之外,他一定還是需要很多其他的物資,要訂購的話,自然就需要通過西域的途徑。
如此,不僅可以把西北商業重新拉起來,還能通過稅收回點血,不至于總是把大量資金投給封國,而無法從封國身上得到什么收益。
通過對郭珺建立的西蜀國的“援助”,郭瑾嘗到了甜頭。
他知道,郭鵬規定的無償援助之外,封國們還需要很多其他的援助,這些援助不在無償援助的范圍之內。
需要的話,就算是親兄弟,也是要明算賬的。
大家做下來談生意,你好我好大家好,不是嗎?
郭瑾把內廷相關官員派駐到西蜀國,通過和郭珺的直接聯系,敲定郭珺需要的各項物資,郭珺會用錢或者當地的一些礦產、特產來購買,魏帝國則負責用船只把這些物資運抵西蜀國。
如此一來,就實現了雙方的商業互通。
隨著郭珺不斷在印度大陸實現軍事勝利,不斷地戰勝當地土著、吞并他們的土地以擴大勢力范圍,他所擁有的財富也不斷增加,需要的東西也越來越多。
這個時候,郭瑾和郭珺兄弟兩人就通過這種額外的貿易進行交流,郭珺的擴張紅利也有一部分被郭瑾吞下了肚。
郭珺那邊最拿得出手的就是戰爭獲取的大量土著青壯男女,所以很多物資也是用這些本地土著交換的。
一船一船的土著奴隸被運送到魏帝國參與江南大開發的辛苦勞作,一船又一船的物資也通過魏帝國的港口被輸送到西蜀公國,讓郭珺擁有更強的實力。
這是大家的雙贏,輸家是當地土著。
之后這樣的模式還復制到了郭瓊的南吳國,效果一樣很好。
南吳國有巨大的水利建設需求和毀林開荒需求,對猛火油和工程人才的需求很大。
除卻無償援助之外,郭瑾通過這兩點和南吳國做生意,做的也是風生水起,也能撈到很多勞動力回來。
當然,郭瓊目前還在起家階段,郭珺都已經在擴張階段了,還是和郭珺生意賺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