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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百無一用的幾個書生

  沿著蘇州古運河,一艘官船直奔太湖,湖面上來往的船兒如織,半數都是馳援常州的物資。

  不光是錢糧火藥,甚至還有易燃物,畢竟清兵來勢兇猛,而常州太小了,不一定能抵擋住清兵的進攻。侯玄演已經做好了萬一守不住,玉石俱焚的打算。

  侯玄演坐在艙內,因為天熱,穿了一身便裝。一襲青衫頭戴方巾,權勢滔天的督帥大人,瞬間變成了當年那個嘉定小城的士子。

  如今正是泛舟采菱的時節,蘇州已經不是前線,生性放蕩的江南士子已經在家中坐不住了。太湖的碧綠的荷葉,還沒有枯黃的跡象,連綿數頃的碧波直到岸邊。

  幾艘小船,蕩在這湖面上,不時傳來年輕女孩的嬌笑。侯玄演正在艙中推演著金陵清兵的進攻方向,突然一陣優美清脆的歌聲,從湖面上飄來。歌聲委婉,曲調清新唱道:“妾住東湖下,郎居南浦邊。閑臨煙水望,認得采菱船。”

  艙內的秦禾說道:“大人,蘇州士子攜妓泛舟采菱,每年都是這樣。要不要將他們驅趕?”

  侯玄演伸了伸胳膊,笑道:“我們拼死血戰,為的不就是求這樣一個太平天下,走,出去看看。”

  來到船頭,只見前面一艘畫舫,上面幾個白衫書生舉著酒杯,暈陶陶的對著一個女子品頭論足。若是尋常人家的女兒,早就翻臉惱怒了,但是這個女孩抱著琵琶咯咯嬌笑。侯玄演說道:“你說的果然不錯,十幾個風流書生邀了青樓女子游湖。”

  秦禾立在他身邊,一雙眼珠四顧,沒有發現任何可以的人。畫舫上的書生見他的打扮,還以為也是來太湖泛舟的,舉杯道:“這位兄臺,你看了我們寶兒姑娘的歌舞,卻將自己相伴的佳人藏在艙內,忒不厚道。不如請出來,大家在這太湖同樂,才不枉這良辰美景啊,對不對?”

  書生的同伴紛紛叫好,在他們看來,這就是讀書人的風流。

  侯玄演搖了搖頭,并不睬他,苦笑著嘆息道:“我總算知道,“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后庭花”,這句詩的來意了。”

  畫舫上的眾人見他如此倨傲,不禁感到臉面無光,酸言酸語的拽文暗諷起來。侯玄演本想出來看看美女,聽聽歌放松下心情,如此一來也沒了這個興致。他的身份格局,也不屑和這些酸文人計較,轉身回到艙內凝神思索起即將到來的大戰。

  不一會,外面傳來爭吵聲,侯玄演問道:“怎么回事?”

  秦禾掀開艙門的簾子,出去探查后回來說道:“督帥,前面一個貨船撞翻了一個游船,兩邊人正在理論。”

  侯玄演起身走到船頭,只見一個粗布麻衣的大漢,正對著幾個士子鞠躬作揖。

  幾個士子身邊還有三個美人兒,渾身濕透,薄紗著水緊緊貼在身上,玲瓏曲線畢露無疑。他們嬌羞地躲在士子們身后,可惜這些同樣是落湯雞的士子忙著訓斥船家,沒有人記起維護她們的尊嚴。

  大漢長相兇惡,語氣卻出乎意料的溫和,不住地道歉:“諸位實在對不住,咱們弟兄急著往常州運盔甲,沒注意到各位的小船藏在蘆葦內。”

  士子們不依不饒,紅著臉怒罵不止,不一會后面的畫舫也趕了上來,他們和落水的士子們應該是相熟的。先是調侃打趣了幾句,然后就幫著他們辱罵起船家來。

  侯玄演叫停了自己的官船,朗聲道:“前方戰事一觸即發,清兵一到,常州的兒郎就要和人廝殺流血。這位船家是運送的盔甲的,也算得上馳援前線。要我說這個事就這么算了,你們也沒有溺亡也沒有傷著,就此散了吧。”

  他如今久居上位,說起話來帶著一股子不容置疑的精氣神,幾個士子頓時炸了鍋。

  “你是什么人,還敢在這里指手畫腳。”

  “他只怕拿自己當王公大臣了。”

  “我等乃是蘇州俊彥,未來的國之棟梁,難道將來國家要靠前線幾個大頭兵么?”

  “可笑,簡直可笑。”

  ...

  尤其是畫舫上的幾個男子,更是冷言嘲諷,極盡挖苦之能事。

  侯玄演眉心一豎,眼中瞳孔緊縮,一拍船頭欄桿,秦禾臉色大變,半跪道:“督帥息怒!”艙內的侍衛親兵魚貫而出,拔刀在手。

  秦禾大聲道:“給我拿下!”

  士子們目瞪口呆,幾個陪玩的妓女嚇得花容失色,就連船家們也都驚疑不定。

  秦禾怒罵道:“瞎了你們的狗眼,這是江浙剿恢總督,侯玄演候大人。”

  親兵們架起路板,將幾個人捉小雞子一般,提溜到官船上,侯玄演隔著船問道:“船家,你們是哪一家的?”

  雖然沒有見過侯玄演,但是他的大名船家還是知道的。魁梧大漢低頭道:“我們是顧家的船隊,奉了東家的命令,往常州運送物資。”

  侯玄演呵呵一笑,說道:“是不是原來張家的人?”

  大漢撓了撓頭,赧然道:“大人明察秋毫,我們本來的東家正是張家,后來張家犯了事,我們被顧老爺接手了。”

  侯玄演點了點頭,說道:“你回去跟你們的東家說,這段時間凡是往常州跑的船,每個船家補貼一兩銀子。常州不比蘇州,錢糧不足以抵御清狗,你們最近也辛苦了。”

  貨船上人人面帶喜色,千恩萬謝之后,往蘇州城里駛去。

  侯玄演轉過頭來,臉上的笑意漸漸散去,冷眼看著被按在地上的八個士子。

  其中領頭一個,梗著脖子剛想表現一把自己不畏權貴的精神,被侯玄演的氣勢一震,結結巴巴說不出話來。

  “松江華庭的夏完淳,新婚之夜丟下嬌妻在洞房,憤然來到此地抗清。別人也是讀書人,你們也是讀書人,你們書都讀到狗肚子里去了?”

  一個士子臉色漲到發紫,掙扎著想要站起來,被秦禾一腳踢在膝蓋上,仰著頭眼里冒出一股狠厲,高聲嚷道:“我等無罪!”

  侯玄演接過手下遞上的一杯茶,剛想喝一口潤潤嗓子,一聽這話舉起茶杯潑到他的臉上。罵道:“放屁!異族入侵,我等男兒不能御敵于國門之外,讓同胞受盡殘害。是個男人都有罪,你怎么無罪?你們這一群禍國玩意兒,平日里高談闊論,上辱君王,下罵重臣。事到臨頭卻沒有一點用處,簡直是一群斯文敗類。如今還要因著一點小事,辱罵耽擱運送戰備的船家。”

  八個士子啞口無言,他們擅長的拽書袋,嘲笑挖苦在這個時候,通通不敢使用出來了。

  侯玄演看到他們的嘴臉,就惡心的不行,側著頭擺了擺手說道:“咱們去常州要緊,不要耽擱時間將他們送到岸邊了,把他們全部帶到常州,一人一身盔甲,編入守城隊伍。”

  八個人一聽,頓時嚇得面如土色,抖似篩糠。

  秦禾指著身后的四個妓女,還有三個渾身濕透,縮在一旁不敢說話。

  “大人,這四個怎么辦?”

  “這他媽還用問?陪老子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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