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是兵臨城下,這一次明軍沒有放棄揚州,甚至是殺出城去,殲滅來犯之敵,讓城內百姓們感恩戴德。回城時候,幾乎是萬人空巷,前來迎接大軍得勝回城。
上一次史可法蹲在城里,被清兵嚇得忘記了怎么抵抗,直接導致揚州三十萬百姓,被屠殺一空。揚州幸存的百姓,早就成了驚弓之鳥,屠殺才過去不到一年,有的幸存者傷口還沒痊愈。
李率泰領兵來的時候,整個揚州都處在巨大的恐慌中。恐懼如同揮之不散的陰霾,彌漫在揚州上空。
好在今日一戰,清兵驍勇不可敵的觀念,徹底被打破了。
沒有詭計、沒有奇謀,靠的就是戰陣上搏斗廝殺,將不可一世的李率泰斬于陣前。
在萬眾歡呼聲中,侯玄演心底很不是滋味,將士守土御敵乃是本分,到了明末竟然成了一種難得可貴的事情。
吳三桂開關以來,除了大順軍節節抵抗過一陣,幾乎就是望風而降、甚至是聞風而降。區區關外建奴,簡直比當年蒙元南侵還要順利,可見明末國勢實在是爛到了骨頭里。若不能剔骨換髓,下場恐怕也不會有什么改變。
風物淮南第一州揚子江畔明珠城。走馬觀花,依稀可見淮左名都、竹西佳處舊日的富貴繁華、風流氣象,街頭的百姓,一路歡呼將他們送到了衙門口。
侯玄演躍下馬背,走到衙門內,早就有親兵提前回來,吩咐生火做飯。
戰時一切從簡,侯玄演和李好賢以及幾個參將,圍著一口大鍋,里面是水煮的白菜肉片,噴香撲鼻。廝殺一天的眾將,也不客氣,狼吞虎咽起來。
侯玄演邊扒拉著飯,一邊說道:“揚州是我們渡江北伐第一城,輻射江北幾個軍鎮,我看烈火營就留在江北,不要回去了。”
李好賢解開腰里的酒囊,灌了一口,遞給侯玄演問道:“那我們駐扎在什么地方?”
侯玄演聞了聞酒香,想到今天的事情還有很多,強忍著放下酒囊,說道:“你們去泰州,過些日子我去松江一趟,我們的兵工廠仿造的一批新的火銃,我送到你們營中,試一試火力。若是效果還行,就大量生產,推廣開來。火器這東西,還是有點用處的,打起仗來在遠處就可以射殺敵人,可以減少咱們的傷亡。”
李好賢早就將揚州地圖印在腦中,一聽之后,放下碗筷,盤算一陣說道:“厚土營遠在廬州,風字營更是還留在湖廣,要是我們兩個都在江北,督帥要不要...”
侯玄演瞥了他一眼,歪著頭罵道:“老子當年帶著兩個人一條狗,縱橫蘇杭是何等的英雄。現在江浙盡在掌握,反而要留十萬人在身邊保護了不成?我就是嬌滴滴的千金大小姐,也沒有養十萬個保鏢的道理。你少廢話,給我守住揚州,和朱大典互相策應。揚州東西縱橫極深,和應天府、蘇州府、鎮江府、常州府、松江府六個要地隔江相對。你們守住揚州,我們就安然無憂。”
李好賢勇猛無敵,但是心思不夠縝密,有時候難免有些疏漏。好在他這個人從不忌諱,知道自己的短處,就喜歡找些聰明人在身邊,出謀劃策。以前是張煌言做他的副總兵,就相得益彰,現在張煌言已經到朝中做了兵部尚書,他又尋摸了幾個,留在身邊。
一旁吃的正香的鄭漢青就是其中一個,聽了侯玄演的話,他臉色有些擔憂。
“督帥,俗話說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督帥雖然英雄,但也要謹防小人,切不可大意。”這些事說來非常敏感,畢竟如今南岸州府都是大明的地盤,鄭漢青顧慮頗多。他只能點到即止,也知道侯玄演一定能聽懂。
侯玄演有些意外地抬頭看了他一眼,李好賢生性護短,雖然位高權重,還是個江湖大哥的做派。趕忙說道:“督帥這是我的愛將,年紀輕輕說話沒有遮攔,你不要和他一般見識。”
侯玄演笑道:“你當我是什么人,連點意見都聽不進去么。”他指著問道:“你叫什么名字?”
“末將鄭漢青。”
侯玄演點了點頭,說道:“堂里都是自己人,你有什么話,盡管放開了說。”
李好賢一聽,趕緊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沒錯,你盡管說就是了。”
鄭漢青也放下碗筷,沉思片刻說道:“陛下自從到了金陵,招攬了一批江南文臣,聚到自己身邊。這雖然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但是這些人都是崇禎、弘光舊臣,遍觀他們之前所作所為,可以說是內斗行家。為了權勢這些人無所不為,各種招數都使得出來,督帥千萬不要對他們的底線抱有希望,這些人沒有底線的。”
侯玄演心中默默贊了一聲,這個人看得倒是很通透,點了點筷子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鄭漢青見他沒有怪罪自己,膽子逐漸大了起來,繼續說道:“不管是因為什么原因,我們如今偏暗江南,是既成事實,而江南這片地方,半數以上的權力操于督帥手中。就這一點,足以讓那些人恨督帥入骨,金陵和蘇州相隔不遠,若是倉促間有人要害督帥,后果不堪設想。不知道有多少的良將,就是折在這些腌臜小人手里。”
侯玄演心道,我有潛象營,對他們了如指掌。這個參將僅憑自己,就能看的七七八八,屬實不易。他故意問道:“依你看來,我該怎么辦?”
鄭漢青臉色漲紅,欲言又止。他轉頭看了看李好賢,后者給了他個鼓勵的眼神,鄭漢青心懷激蕩,馬上就要把平日里那些驚世駭俗的想法脫口而出。
侯玄演連忙制止道:“行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了,有一點你要知道,我不是熊廷弼,更不是盧象升。說起害人,陰溝里老鼠縱使用盡手段,也憾不動巍峨山川。蘇杭在我掌握,沒人能在江南害我,你們守住揚州即可。”
說完侯玄演起身,說道:“老李,這個小子不錯,好好培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