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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章 靈藥

  攝政堂外,車水馬龍,行人如織。

  其中盡是達官貴人,豪商巨賈,真正的往來無白丁。

  一個魁梧的身影,手牽著小女孩,看上去滄桑落寞。

  馬士英字瑤草,貴州貴陽人。甲申國難,帝死于煤山,天下大亂。馬士英趁機擁立小福王,曾將他推上了人生的頂點,也讓他徹底惹惱了東林黨,成為了口誅筆伐的對象。

  南京失陷,小福王被俘,馬士英多方奔走,卻始終得不到重用。他只好投身太湖義軍,洪承疇打蘇州,太湖義師遭了無妄之災,失去隊伍的馬士英顛沛流離至今。

  他曾有兩個兒子,一個戰死金陵,一個被文人洗腦,和他決裂至今。如今身邊,只有小女兒與他相依為命。父女二人流落蘇州街頭,馬士英掙扎著帶著她來到金陵。窮困至極的馬士英,已經無法養活自己,更別提小女兒了。今天來到攝政府,也不過是碰一碰運氣,運氣不好不過是被轟出來,反正他已經無數次碰壁。

  來到之后,才打聽到越國公侯玄演受了重傷,這些人都是來看望的。馬士英見他們的禮物一車車地往里推,再看看自己兩袖清風,靈機一動,望向自己十二歲的女兒。

  小女兒不知道父親為何突然看向自己,乖巧地甜笑起來,露出可愛的小虎牙。十二歲的年紀,在大明已經不算小了,很多人已經結婚生子,只是她天生身姿嬌小,馬士英為了安全,將她打扮成一個男孩子,臉上涂滿灰塵。

  自己的女兒鐘靈毓秀,一雙大眼睛極有靈氣,而且天資聰穎,學什么都是一學就會。可惜跟著自己,前幾年享受了一年的富貴,就淪落到這步田地。

  “靈藥,阿爹帶你住到這個大房子里怎么樣?”

  馬靈藥臉上仍然掛著笑意,而且好像比之前還甜,只是眸子里的凄涼怎么也掩蓋不住。

  “好呀好呀,這里好漂亮,我真能住進這里么,那可太好啦。”

  馬士英故意將頭撇到一旁,自己的女兒太懂事了,偷偷擦拭了眼淚,馬士英硬著心腸說道:“我的靈藥,以后就不用吃苦了。”

  好像耗盡了全身的力氣,馬士英才說出,以自己女兒作為禮物的話。要不是楊恕早年見過這個烜赫一時的首輔大臣,早就將他趕出去了。

  旁邊的官員,多有認識這個昔日首輔的,眼中時馬士英這些年早就熟悉的譏誚和鄙夷。

  不久之后,楊恕走了出來,宰相門前七品官。楊恕的地位,隨著侯玄演水漲船高。盡管他只是一個管家,其他的官員見了他都客客氣氣的。

  看到楊管家走向了馬士英,眾人一陣幸災樂禍,都以為他肯定又要被掃地出門了。

  楊恕看了一眼馬士英,眼中滿是感慨,物是人非啊。當初眼前這個人,是何等的風光啊,嘆了口氣,楊恕上前說道:“馬大人,我家少爺有請。”

  馬士英愣在原地,他根本沒有想到,侯玄演真的肯見自己。要知道侯玄演如今的身份,什么樣的國色天香,都可以輕易地弄到手。要說是因為這個荒唐的“禮物”,馬士英自己是不信的。

  懷著忐忑的心情,馬士英牽著女兒的手,來到攝政堂內院。路上還偷偷擦掉了女兒臉上的灰塵,動作雖然輕柔,在靈藥的心里,卻非常的痛。

  阿爹,要把自己賣給別人了...

  可憐的侯玄演,被人一再誤會,明明是個剛正不阿的正人君子,一下子成了少女心中的惡少、忠仆眼里的色狼。

  人的行為,看在不同的人眼里,因為不同的心境,同一件事情往往帶著強烈的主觀色彩。比如此刻:

  侯玄演看到馬士英來到內院,胸懷坦蕩地大笑著從書房迎了出來。

  楊恕帶人來到內院,就看到自家少爺色瞇瞇地笑著走了出來;

  靈藥被楊恕帶到后院,就看到一個壞人叔叔淫笑著走了出來;

  馬士英來到后院,就看到慧眼識珠的當朝越國公,見才心喜地走了出來。

  來到大明這么久,侯玄演已經意識到,靠史書認清一個人,就像是摸彩票中獎一樣。要是看韃子修得明史,那就跟買的是假的彩票一樣,一次也別想得到個準確的。馬士英到底是個什么人,他決定親自檢校一番。

  侯玄演審視著馬士英,從外表看得出,他這些年確實吃夠了苦頭。蒼白的兩鬢,一點都不像五十歲的中年男子。侯玄演笑道:“聞名已久,今日終于得見馬大人,快請里面坐。”

  馬士英心中一振,他怎么不知道,如今的侯玄演儼然就是大明實際的皇帝。而且因為他的身份,許多皇帝都做不了的事,他也可以插手。侯玄演對自己這么客氣,馬士英感覺自己又有了重回廟堂,指摘江山的機會。

  他忙堆笑道:“在野之人,飄蓬江海類轉蓬,今日得見越國公,真是聞名不如見面。下官這才知道,什么叫自古英雄出少年,士英原為越國公門下一仆從,得效犬馬之勞。”

  侯玄演心懷大暢,管他的什么大明秦檜、奸臣小人,他可以確定一件事,扶他上臺就是專治黨爭的一劑妙藥。吃了這么多年的苦頭,馬士英早就對各個黨派對自己的構陷深惡痛絕,而且又肯聽自己的話,真是不二人選。

  侯玄演將他拉近內堂,坐好之后,說道:“前者太仆卿沈廷文和楊鼎卿,互毆互罵,丟了朝廷的體面,被革職了。明日我就保奏你為太仆卿,等到劉中藻回鄉之后,我保你做內閣大學士。”

  馬士英激動得熱淚盈眶,沒想到自己有生之年,還能重新入閣。當即就要從椅子上起來,給侯玄演行禮。侯玄演拉住他,說道:“以后同殿為官,這是做什么?”

  馬士英緩過神來,擦了擦眼淚,語帶哭腔:“下官聽說路振飛傷了國公,被趕回鄉里,人人拍手稱快。怎么劉中藻大人,也要回鄉么?”

  侯玄演嗯了一聲,說道:“沒錯,他的兒子干下了許多喪盡天良的勾當,劉中藻教子無方,難辭其咎,做不得內閣首輔的。”

  馬士英大驚,這樣的事自己竟然不知道,豈不是聾子瞎子一般。想到一下子退了兩個大學士,再加上他們聯名上表的傳聞,果然自己沒有拜錯山頭。越國公在朝中,真的是呼風喚雨,無所不能啊。

  攢了下手掌,馬士英低聲問道:“不知劉大人家中,何時出的這些事?下官竟然沒有耳聞。”

  侯玄演捏了一顆最青葡萄,酸的自己咬牙吸氣,過了一會才說道:“你說這事啊,過幾天就會發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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