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過了鄂畢河,有一座準噶爾人的城池,建于天啟末年,如今已經有四十多年,對城墻來說,是它正堅固的時候。”
久不現身的洪一濁侃侃而談:“城中的守軍大概有六萬人,主將是曾經守了哈密一個半月的楚琥爾烏巴,是巴圖爾琿的親弟弟。這些兵馬看似都是準噶爾人,實際上原本各有統屬,不好指揮調度,所以巴圖爾琿派他弟弟來守。”
楊展聽到這里,冷哼一聲,上一次在哈密被這個人擋了那么久,甚至比鑲紅旗在漢中擋住他的時間還長。
洪一濁馬上說道:“他們的優勢就是拒河而守,這里是鄂畢河的上游,水流雖然平緩,但是水位頗深且沒有浮橋,輕易很難渡河。”
“無妨,先炸幾天。”
這一次的仗打得十分松散,根本沒有什么戰略,就是平推。
人數這么多,鋪開之后往前推,犁庭掃穴打掃一遍,除了那些無人區的戈壁灘,整個準噶爾也就剩不下什么了。
夏完淳見眾人沒有反對意見,繼續說道:“我們騎兵開道,步卒難以跟上,不如多造馬車運兵。靖北新來了一匹戰馬,哪一營還需要的,派人去烏梁海趕過來就是。”
橡膠輪胎還有一個好處,就是對馬的損耗變小,讓戰馬可以輕松運兵。尤其是平坦干燥的地面上,一輛大車用上三四匹馬,就可以帶幾十個兵,以前的時候木制輪胎肯定不行。
只要解決了行軍速度問題,擺好陣法的步卒戰斗力是強于騎兵的,就是打贏了不好追,打輸了沒法逃。
眾人一聽,都有點小心思,靖北的戰馬實在是太多了,整個蒙古全部被納入靖北省之后,解決了中原王朝養馬難的問題。
最后相對來說馬匹數量最少的楊展,為川兵爭取到了這些戰馬,一共五千匹,全是蒙古馬。
鄂畢河周圍全是一片綠色,這里不像是大漠,倒像是仙境一般。
夕陽下,藍色的水面反射著光芒,四周是氤氳霧氣,透過樹林的陽光也變得多彩起來。
白紫相間的小花開滿了兩岸,天低的好像站在對岸的山頭就能摸得到。
在鄂畢河西岸,兩匹馬停在了河岸,馬上的人都穿著土黃色的肥大蒙古袍子,右衽、斜襟、高領、長袖,腳蹬馬靴,緊扎腰帶,非常的魁梧剽悍。他們的刀還插在腰間,手里只提著馬鞭,臉上氣定神閑。
“大哥讓我守哈密,我擋住了幾十萬人,讓他們兩個月都沒摸到哈密的城門。當初是沒有險要的地形,現在卻有這么寬、這么深的河水,我倒要看看那群只知道用火炮的懦夫,怎么打過河來。”
楚琥爾烏巴信心滿滿,旁邊的年輕人卻有一絲擔憂,正要開口,突然聽到巨響。
轟..轟..轟..
震耳欲聾,聲析天地,山川震朔,大地抖動。
一發炮彈打在不遠處的山頭,美麗的景色瞬間變得支離破碎,硝煙彌漫整個河畔,到處都是被炸翻飛出的泥土。
楚琥爾烏巴用力拽住韁繩,胯下的戰馬不安地刨蹄,這一次的轟炸竟然比哈密還厲害...
一灘河水當頭淋下,把楚琥爾烏巴渾身打濕的同時,也澆滅了他的自信。
“大人,華軍放炮了,我們撤回大營吧,這里太危險了。”
如果有后世的環保主義者,看到眼前的一幕,一定會心疼到暈倒。
準噶爾難得的綠被覆蓋的凈土,鄂畢河清澈的源頭,被炸的面目全非。
這一切的始作俑者們正在對岸埋鍋造飯,一般轟炸開始了,都會持續幾天,華軍士卒早就有了經驗。
張連祥和張連臣是一對兄弟,真正的上陣親兄弟,此時正圍著一口鐵鍋吃飯。自從在陜甘九邊的固原從軍,兄弟倆已經積累了一些戰功,估計打完仗能升個小官兒。
他們彼此間沒有什么交流,悶著頭吃飯,后面過來一個年紀大的老兵,喊了兩聲沒有反應,一腳踢在張連臣的屁股上。
“老吳,你踢你達作甚?”
“少廢話,快吃完準備夜里渡江了。”
“渡江?不炸了?”
“不炸了,渡江!”
夜里的鄂畢河上空,繁星點點,一輪弦月,放射出幽幽的光芒。
夏完淳仰望著天空,他可以賭咒發誓,即使在家鄉江南,也沒有這樣好看的月色。
冷月倒映在河水中,稍微一動就支離破碎,幾百個健卒脫了上衣,帶著繩子一頭游到對岸,找到巨石、樹樁等物,將繩索牢牢系住。
連自家小兵都以為華軍會繼續轟炸,更別提在哈密被炸了兩個月的楚琥爾烏巴了。
深夜的庫茲涅茲克城,出現了難得的靜謐,稍微有人大聲說話都會被咒罵。白天炸了一天,他們急切地需要清凈一下。
楚琥爾烏巴也是一樣,在哈密他就嘗過這個滋味,那是真的沒日沒夜的難受。
他躺倒在床上,準備借著難得的安靜空閑期,小睡一會。
時間一滴滴地溜走,一種不安的情緒慢慢取代了慶幸,楚琥爾烏巴的額頭也慢慢地皺起。
突然,楚琥爾烏巴從床上蹦了起來,華軍已經停止轟炸半個時辰了!
這可能不是簡單的歇炮,楚琥爾烏巴猛然驚醒,大聲叫道:“來人!來人!”
“大人,怎么了?”小兵掀開簾子走了進來,疑惑地問道。
“今夜是誰守在河邊?”
“回大人,是巴步特納,您的族叔。”
“給我拿盔甲來,我要上城頭。”
小兵心中暗自腹誹,還是麻溜地去拿了衣服,幾十個親隨跟著他來到城頭。
還沒到城下,就有一個將領慌張地下來,滾在他的跟前,大聲道:“不好了,河邊打起來了,巴布特納將軍已經點燃了烽火。”
楚琥爾烏巴心中涼了半截,他太相信自己的經驗了,哈密一戰讓他揚名立萬,所以他潛意識里一直將敵人視作哈密時候的川兵。
殊不知虛虛實實,乃是中原兵法的要旨,夏完淳一反常態,炸了半天就要渡江。
河邊,已經開始了短兵相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