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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八章 歧視無處不在

  那只穿著漂亮靴子、帶著皮實袋子的小貓,用雙手撐開袋口,擺好米糠,然后就用袋子的后半截蓋在自己身上,做成了一個簡單的陷阱。那些涉世不深的年輕兔子,大多未能識破這等狡計,視線都被米糠吸引走了,哪里看得到躲在一旁的穿靴子的貓?當冒冒失失的兔子走進它的口袋,穿靴子的貓立刻就現出身形,把繩套拉緊,捉住了兔子,并將它毫不留情的勒死啦!

  當這只穿靴子的貓從半空中掉落,用極盡優雅的姿態,落在地上擺出一副JOJO立的姿勢,并滿臉諂笑的向著凌默獻媚的時候,沒來由的,零號的腦海中,忽然掠過了上面的這段小故事。

  童年時模糊的記憶,在這一刻變得無比清晰,就連故事中的每一個字,就連講故事時圣女奶奶臉上洋溢的微笑、手上輕柔的動作都纖毫畢現,但是,圣女奶奶當時的語氣、語調,卻怎么也想不起來了。

  回看記憶中的畫面,就宛如在電視上看那種古老的默片,只能看到里面人物或夸張或怪誕的動作,卻怎么也聽不到他們到底在說些什么,只能以一個旁觀者的視角,去猜測當時他們的喜怒哀樂。

  零號的視角,此時已經代入回了當年的自己,那個七八歲就來到教廷山的可憐農村小女孩,從她的視角看去,漸漸的、漸漸的,記憶中圣女奶奶的嘴巴開合速度越來越快,作為背景的一切也越來越模糊,在她驚恐的目光中,一只穿靴子的貓悄無聲息的出現在圣女奶奶的膝下,繞著對方的小腿走動,親昵的蹭了幾下,零號拼了命的想去看它到底是誰,視角卻怎么也轉不到這只貓的正面。

  正當零號暗自焦急、如坐針氈,不斷的挪動視角卻紋絲不動的時候,慈祥的圣女奶奶講故事講累了,她似乎對穿靴子的貓的出現沒有任何意外,垂下手,在對方的頭頂上輕輕摸了摸,摘下老花鏡,將手里的故事書合上,安詳的陷入了睡眠。穿靴子的貓輕輕磨蹭了一下圣女奶奶的手心,叫了一聲——反正沒有聲音傳出,大概是在叫吧。

  當它確認了圣女奶奶已經睡著了之后,零號忽然從這貓的背影上,看出了一絲陰森,正當她心里暗叫不妙的時候,這只貓忽然不知從哪掏出了繩索和皮口袋,轉過身、咧開沾著血絲、兔毛的大嘴,露出尖銳的獠牙,抖開口袋,就向著驚恐的零號撲了過來!

  年幼的零號被穿靴子的貓的兇殘嚇住,渾身僵硬完全動彈不得,只能呆呆的仰起臉,看著那張開的皮口袋朝自己套了過來,像一個血盆大口般,要將自己連皮帶骨的吞下去!零號立刻哭喊起來,可還是沒有一絲聲音傳出,熟睡的圣女奶奶也根本沒有注意到自己。

  皮口袋套來的速度沒有一絲減緩,當最后一抹光亮從零號的視野里消失,世界陷入深邃無邊的黑暗,滿心惶恐、驚懼的零號忽然感覺到,有什么東西套在了自己的脖子上,迅速的收緊,勒的自己喘不過氣來!自己就像是故事里那只可憐的兔子一般,被命運緊緊的扼住了咽喉!為了讓自己免遭兔子一樣可怕的命運,在恐懼的催動下,幼小的零號鼓起所有的勇氣和力氣,發出了聲嘶力竭的慘叫:

  “啊——!!!奶奶!!救命啊——!!!”

  所有的幻象驟然消失,零號滿頭大汗、渾身冷汗,保持著緊攥雙拳、扯著嗓子大喊得姿勢,呆立在原地,呆呆的與周圍的幾人對視。周圍的妮婭、康娜、庫巴姬、皮卡丘用比她還驚恐的目光看著她,不知道她這是玩的哪一出、抽的哪門子風!

  奶奶?救命?

  噗……

  注意到周圍的伙伴臉上,那想笑又不敢笑、不好意思笑,只得強行忍住,那種臉上肌肉扭曲,肩膀不斷顫動的模樣,零號唰的鬧了個大紅臉!不但臉上,耳根、脖子都紅的發紫,就連精致的鎖骨,也蒙上了一層粉意!

  此時的零號終于體會到了久違的尷尬,她感覺自己兩輩子加在一起,都沒有這么尷尬過!尷尬到她恨不得和小時候寫的作文那樣,找個地縫鉆進去!漲著通紅的臉,零號哆嗦著張開口,期期艾艾了半天,也不知道如何解釋,就在她急的快要哭了的時候,凌默的聲音響起,算是給她解了圍:

  “你是不是看到了特別真實的幻象,真實到你根本就分辨不出到底是現實還是夢境,在夢境中你仿佛回到了小時候,以年幼版的自己的視角,將當年聽來的故事又經歷了一遍,而且是以特別恐怖的形式經歷了一遍?”

  凌默的描述太貼切,零號感動的眼淚都快掉下來了,她如同小雞啄米般忙不迭的的點頭,見有人理解了自己,她情緒稍稍平靜了一些,終于說出了句囫圇個的話來:

  “對對對!就是爸爸說的那樣!剛才的那個夢……是夢吧?反正實在是太恐怖了!我在夢里差一點點就死掉了!如果光是死,我也不會這樣大叫,但是在夢里我的年齡,甚至包括心理年齡都被悄無聲息的縮小了!我成了小女孩時候的我,意志力什么根本就可以忽略不計,滿心里都是恐懼和無力感,根本就抑制不住……”

  見零號說著說著,渾身又開始打起了擺子,凌默連忙走過去,輕輕的撫摸著對方的頭頂,溫聲安慰道:“不要激動,也不要害怕,作為一個人類,你此時的表現是正常的,周圍的這幾個生物的表現,才是另類!”

  零號微微一頓,抬起頭,淚眼八叉的向凌默問道:

  “……爸爸,真的嗎?我……我真的……有點怕…很怕啊!”

  “真的,真的,比真金白銀還真。”

  凌默篤定的語氣,讓零號終于徹底平靜了下來,擦了一把眼淚,羞澀的笑了笑,開始認真的聽凌默往下解釋:

  “對于正常人來說,小時候聽過的童話故事里面,或多或少的都會有一些很黑暗的元素,有些比較另類的童話,剝除掉什么小兔子小白羊之類的可愛外皮,其精神內核往往非常詭異,稱之為血腥和獵奇都不為過!

  灰姑娘能夠輕易操控鳥類與橡樹,給自己送來舞衣和水晶鞋;她的姐妹為了穿她的鞋子,可以殘酷的、毫不猶豫的砍掉自己的腳趾、腳后跟;

  老山羊的剪刀剪開大灰狼的肚子,里面被吃了的七只小羊居然還活著!這也就罷了,關鍵是大灰狼居然也活著,還能帶著一肚子被塞進去的石頭去喝水!

  青蛙王子娶了異國的公主,回到自己的城堡時,他那‘忠心耿耿’的仆人亨利,箍在心臟上的三道鐵箍才一一碎裂,之后亨利便為主人的回歸喜極而泣……哼!

  小時候聽故事時,小孩子們隱約能察覺到其中的違和感,卻說不出哪里不妥、哪里詭異,大人們又不肯解釋或者解釋不了,懷疑、恐懼的種子便在孩子的心中扎根。

  在孩子們幼小的心靈中,那些童話生物無比的令人恐懼,他們的每一樣‘法寶’,都是孩子們午夜夢回時,最深沉的夢魘!這種恐懼隨著年齡的增長逐漸被忘卻,但卻并不是真的消失了,而是在心靈中越扎越深,等待著某一天突然爆發出來!”

  聽凌默解釋到這里,零號的身體已經不再顫抖,明白了其中的原理之后,恐懼感、無力感便大幅消退了,她若有所思的說道:

  “所以說,我現在的情況就是,當年圣女奶奶給我講故事時,我太入戲了,被故事中貓的口袋和繩索嚇得睡不著覺,以至于一直沒有從里面走出來,只不過隨著長大,便將這事兒拋到了腦后。現在遇到了故事中的正主,當年的噩夢便突然復活了,打了我個措手不及,對嗎?”

  “就是這個意思,你能這么快理解其中的本質,真的非常好。”

  見零號已經恢復了正常,凌默便停下了輕撫對方的動作,在她萬般遺憾的目光中,后退了一步,把手收了回去:

  “小時候被故事影響的越深,對聽過的故事想得越多的人,在遇到佐羅這種童話生物時,受到的影響就越大,陷入噩夢的程度就越深。畢竟……嗯,我說句不好聽的,那些童話如果不和諧一些、潤色一下,一個個和恐怖故事也差不了多少了。”

  “對吧?是這樣吧?那些童話就是給人這樣的感覺吧?我一直都是這么覺得的呀!”

  得到了凌默的首肯,零號深藏在心底的話,一下子就和炒豆子一樣蹦了出來:

  “聽完了圣女奶奶講的故事之后,我總是徹夜的睡不著覺,越是琢磨越是覺得,這些故事里面,哪里蘊含著一絲一毫的真善美?

  王子變成青蛙,確定他不是中了死靈系的九級禁咒‘折磨妖術’嗎?

  丑小鴨變成了白天鵝,難道不是因為它從一開始,就是一只天鵝蛋?

  睡美人睡了那么久,就算她可以不吃,難道她還能不拉嗎?就算她不拉,睡在藤蔓床好多好多年一動不動,她身上不會積了層很厚的灰嗎?一想到王子過來親醒她之前,還得拿個雞毛撣子先把她嘴上那層灰撣走,我就一點浪漫也感覺不到了……”

  說著說著,零號忽然注意到了周圍幾人詭異的、憐憫的目光,她訕訕的停了下來,攤了攤手,問道:“……我說錯了什么嗎?”

  “沒錯,你說的都很對。只是……”妮婭吸了吸鼻子,也學著凌默一樣走上前去,輕輕的撫摸著零號的頭頂,滿是憐憫、憐惜的說道:

  “一個破故事,居然被小時候的你琢磨到了這個地步,你肯定從小就形只影單、沒有什么玩伴,說不定連整個童年都是灰色的吧?別急著否認,如果你有小伙伴,這種故事還沒聽完呢就被小伙伴叫出去玩了,哪還能琢磨的這么透徹、琢磨到自己嚇自己的地步?

  知道嗎?越是小時候孤單的孩子,就對故事中的人物寄予了越多的情感,真正遇到童話生物時,所受到的影響也就越深!看你剛才的表現,豈止是入戲太深,簡直就是那種…嗯,那種從小就躲在某個陰暗的角落里,幻想著會有王子來拯救自己的可憐小丫……嗚嗚!”

  最后兩聲,是被人揭了老底的零號伸出手去,捂住妮婭的嘴后發出的聲音。零號用恐怖的眼神瞪視著所有人,滿臉‘再說打死你’的超兇表情,然后她開動腦筋,快速的轉移話題,指著周圍的幾個人說道:

  “嗯……不對呀!為什么只有我受到了影響?其他幾個家伙,都完全和個沒事人一樣?”

  “我們……嗎?”

  在場的幾人對視一眼,康娜率先說道:“你們人族的童話,在我們龍族里不太流行,我小時候聽過的故事,大多是‘如果不好好吃飯,就會有手持寶劍架著七彩祥云的勇者來砍你’這種傳說。”

  庫巴姬聳了聳肩:“我們族里的童話全都是嚇唬小烏龜的,什么你會被鵜鶘塞進嘴里,你會被海鷗摔碎在石頭上之類的,所以只有鳥型的童話生物才會引起我的恐懼……哦對了,我們都特喜歡兔子,因為每一只烏龜,都深信自己能跑贏兔子!”

  皮卡丘比手畫腳:

  “比卡比卡比卡,比卡比!”

  我們族語言不太豐富,故事很少,唯有一個只要遇到名叫湯姆的藍貓,就可以幸福一生的故事恒久流傳!

  零號:“……”

  “不要為此感到不好意思,這位姿色平庸的無毛怪。”見零號的神色又開始泛紅,一旁聽了半天的佐羅(穿靴子的貓本名叫佐羅)忽然開口,深施一禮后說道:

  “正因為有您這種認真的去聽故事,深信故事中的世界、故事中的我們都存在的小孩子,我們這些童話生物,才得以在童話鎮出生,開啟自己新的生命旅程,真心的、非常的,感謝你們!”

  姿色平庸的無毛怪是個什么評價啊!雖然明知道人類在貓的眼中都丑的一比,但實際聽到這種說法果然還是讓人很在意啊!

  零號雖然在心中吐槽,但被佐羅這種貨真價實的童話生物感謝,又讓她有些小開心,正琢磨著怎么回復佐羅才得體、才對得起自己小時候的童真時,忽然聽到了凌默的聲音:

  “不要再說這些無聊的事情了!你在佐羅這的表現都這么不堪,要是讓你去面對自戀的王后、惡毒的王子、自私的巨人、裸奔的皇帝,被勾起了小時候的情緒,還不得當場嚎啕大哭?到時候能保住性命就不錯了,還談什么找到成為瘟疫之主的機緣?

  另外,佐羅你提前過來找我,應該不是為了吃這個螃蟹腿吧?你不還有老婆孩子要照顧嗎?你總不能還和上次見面時一樣,保留著嫖豹子、不顧家的惡習吧?你老婆北極貓還是沒能收拾的了你?”

  聽到凌默的問話,佐羅的臉色立刻陰郁了下來,他的爪子根根彈出,脊背弓起,渾身的毛都炸開,尤其是尾巴,看起來像一個大號的棒槌一般!只聽他帶著無盡的怨毒說道:

  “北極貓……死了,我的老婆和孩子都死了!

  我們歷盡千辛萬苦,躲過了安徒恩手下的追殺,回到了童話鎮,以為能過上幸福平靜的生活,結果童話鎮里的那些頑固派、守舊派的混蛋們認為北極貓并不是童話生物,我和她結合,生出來的孩子玷污了童話鎮的血脈!

  它們不顧我的苦苦哀求,召開了公審大會,批斗完我后,給我的孩子和老婆判了死刑,拿去給橡樹下的女巫剝皮放血,硝制成了煉藥的材料!!

  哈哈!我們沒死在兇殘的敵人手里,卻死在了比敵人更兇殘的自己人手里!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守望者大人,我提前脫離隊伍來您這里,就是想向您獻上我的忠誠、我的寶物,換取您出手,讓那些該下地獄的守舊派的家伙們,全都下到最底層的地獄!永遠不能復活!!

  我要它們死!

  全都死!

  所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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