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風拂動,松濤陣響。陳小貓坐在一棵松枝上,氣導靈海,有模有樣地修煉。
祝隱躥到她頭上,問:“前兩日你說的那個弩機鉤牙,我找了個鐵匠師傅,手藝超好,去不去?”
“不去!”陳小貓連眼睛都懶得睜開,直接拒絕了祝隱。
“還有,禹州城新開了一家酒樓,據說是有南朝御廚后人的秘傳菜單,想不想吃?”祝隱用龍爪撓了幾下陳小貓的頭發,很快就把她一頭青絲攪成雞窩似的亂發。
陳小貓睜眼,一臉嫌棄:“走開,我要修煉。”
“修什么煉?你要是真的在修煉,剛才跟我說那么多話,早就走火入魔了。”祝隱毫不留情地拆穿了陳小貓。
陳小貓看了兩眼暮云洞,默默跟祝隱使了個悲劇的眼色。
祝隱齜牙咧嘴,咯咯嘲笑陳小貓:“我就說你怎么會把有限的精力投入到這種枯燥的事情中,原來是因為那位。”
陳小貓嘆了口氣道:“他說,五月十五天池上一定會有一場惡戰,讓我救了玉葉就走,不要留在那里,免得被誤傷到。”
她有些不服氣地轉頭對祝隱道:“我可是一代天才機關術師,誤傷別人還差不多!”
祝隱若有所悟:“我覺得,他是怕你這個廢物連累他,嗯,做得很對!如果是我,我也會這樣做的。”
“你才是廢物!”陳小貓提溜起祝隱的尾巴,將他扔到地上,扔下一句:“滾!”
祝隱對陳小貓的呵斥置若罔聞,又躥上樹,趴在陳小貓耳邊:“不過我一直在想,你家四郎有幾成把握打敗金聲道尊那個死怪物。”
陳小貓斜眼看了看祝隱,心中有些忐忑。這件事她一直不愿意去細想,但以她的敏銳,又怎會嗅不到其中的危險。
“四郎只是金丹小成,靈海還是碎的。那個金聲,大家都傳說他已經到了金丹巔峰。看上去四郎勝算不大。四郎說他取了一把劍回來,也不知道能有多少用處。”陳小貓被祝隱一問,心情頓時沉重起來。
祝隱點點頭:“再說,千機殿人多勢眾,他們如果來個車輪戰,就算其他門派和你的四郎加在一起,也很難說不被消耗到靈力枯竭。”
祝隱的話倒是提醒了陳小貓,她決定到時去天池放百八十個陷阱,就算弄不死金聲道尊,也夠千機殿那些烏合之眾喝一壺了。
她轉念又思量:如果自己真的被千機殿那些人傷到,恐怕會讓四郎分心。
所以,真的要臨時抱下混沌元經的大腿嗎?要!
然而真正要“冥心坐,凈神思”時,陳小貓覺得自己完全進入不了,腦子想的還是機關術和美食。
“修煉這件事……你覺得點一支香是不是容易進入一點?”陳小貓問祝隱。
“我覺得……點支水煙,可能更容易進入一點!”祝隱回復得一本正經。
“要不我找四郎一起修煉?”陳小貓覺得找到一個解決辦法。
祝隱瞧了一眼陳小貓:“那你們兩個可能都會走火入魔!”
在確定祝隱對她的修煉毫無作用之后,她一腳踢走了這個礙眼的小紅龍,獨自跑到暮云洞后的商靈泉邊修行。
商靈泉只是七尺見方的一掬冷泉,由布滿青白色苔蘚的石板圍成,泉眼在池底,汩汩出水時,水面就像鼓起一個小拳頭。池中有幾條小魚,在陽光下自在游弋,聚散由心。
陳小貓特別喜歡看池里的小魚,總是閉目凝神不到一柱香的時間,又睜眼看一看,細數這條可以紅燒,那條可以油炸,還有哪些更適合清蒸。
一個時辰之后,她決定放棄修煉。
以自己浮躁的心性,根本就無法進入到四郎所說的坐忘靜虛之境。再說了,在紅蓮天城里,那個白衣尊者說過,自己拿到的只是半部混沌元經,誰知道它的功法是不是需要上半部才能練習。
她爽快地跳下商靈泉,準備捉幾條魚給四郎熬湯。
或許是生長在靈泉中的緣故,這些魚兒極其警覺。往日以陳小貓的速度,一抓一個準兒,今日陳小貓的手剛剛觸水,魚兒們就逃得遠遠的,導致她根本找不到下手的機會。
她也不肯放棄,如此從水面到水底起伏了幾番,她終于有些累,便站在泉水中歇息一會兒。
此時,烈日中天,迅速將她頭頂蒸得暈熱。水面粼粼波光中仿佛有無數光點,刺得人雙眼無法睜開。
她暑熱難耐,干脆一頭扎進水中。
幽藍水色瞬間涌上來淹沒了她的雙眼,就在這一剎那,她仿佛看到紅連天城的無垠碧水在眼前閃現。
隨后,是無盡的混沌,她又進入幻境了。
三十六頁閃著金光的混沌元經就在眼前,上面歪歪扭扭的小篆忽然開始脫離書頁,在陳小貓面前組成了一些奇怪的動態人影。從靈氣吸納的心法到打擊招式的運用,都十分生動,陳小貓仿佛在看一個修行者從頭到尾演示。
她照著那人影所示的方法,從頭至尾練習一遍,只覺靈海翻騰,奇經八脈涌動一股未知之力。那股力量灼熱而洶涌,仿佛要從自己的骨骼肌肉中爆發出來。
她輕輕轉動手指,發現手指劃過后,竟然在虛空中留下一道殘影。
變化來得太快,讓她覺得既驚訝,又有點恐懼:她怕這樣強大的力量若是控制不好,自己也會被吞噬。
而且,她能清晰地感受到,這部功法在修煉時,有些不流暢。
每次練習到痛快淋漓時,便覺靈海漂浮升騰,此時若想開啟下一式,必須要很努力的校正自己的結印手法和姿勢。
她以前雖然沒有真正修煉過,卻也隱隱覺得,一套上乘的玄術功法,不應該是這樣。
是不是要和上半部分融合,才能更流暢呢?
一念至此,三十六頁混沌元經忽然消失,而在她前方,有一道微光,似乎是在導引著她通向未知之處。
果然,在那光亮盡頭,有一面目模糊的人,正在修煉。
陳小貓細看他一招一式,竟然與自己修習的三十六頁混沌元經環環相扣。如果將他的心法、招式與自己所學相融,每招每式都會非常順暢。
莫非這就是混沌元經的上半部?
陳小貓心中異常歡喜,立刻凝神記下那人所有的方法姿態。
但到最后幾招時,那人卻似乎察覺了什么,緩步向自己走來。
雖然看不清他的樣子,但他的深沉氣度,卻讓她躲閃不及。所幸那人似乎并未堪破她,只是收招離去而已。
她將那人的修習招式與混沌元經下半部的招式在腦中一一過了一遍,融合成一部完整的混沌元經修習之術。
遺憾的是,最后幾個心法與招式交融的套招那人并未演示出來,因此,陳小貓仍然只能演習下半部分的殘招。
在所有玄術招式中,她覺得有一式看上去特別厲害:那人影手上結出法印,再雙手合十交叉一擊,身前便沖出一道洪水似的白光,仿佛夾著排山倒海之力,可以將一切妨礙自己的人或事摧枯拉朽。
她饒有興致地照做了一遍:
但聽“咔擦”一聲,她從幻境中清醒過來,只見商靈泉前方一丈處,有一棵小臂粗的松樹被自己從中段打出一道裂痕,上半截正搖搖欲墜。
這……好像不怎么厲害吧,果然一切都是幻覺!
紅蓮天城的玩意兒信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