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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九十六章 寶駿百媚需點睛

七月初七噩原王庭  王帳之外,五十張酒案整齊擺放,酒杯、盤碟皆用靈玉所制。

  鐘鼎已畢,只等眾官入座。

  “這是靈尊一統三域以來,規格最高的一次酒宴吧?”

  “可不是嘛,單單我們準備這酒菜,就費了半個月,四處去尋的上等食材。”

  “那可不,輪回之事,事關天道,靈尊也不敢馬虎……”

  眾仆議論聲中,官員漸次現身。

  月禮到王帳稟告,看到陳小貓正給四郎理好衣領,四郎對鏡自照,甚為滿意,在靈尊額頭低低一吻。

  靈尊低首,嫵媚之態竟若普通人家女子。

  月禮將頭偏向一側,待二人溫存完畢,才稟報眾人都在等靈尊入席。

  陳小貓牽著四郎的手出了王帳,雙眸停在他身上一刻未離。

  看著二人如膠似漆的樣子,背后的月禮微微蹙眉,不知為何,她總覺靈尊最近變了。

  這種改變讓她漸漸擔憂起來,她不知道是自己想太多,還是……

  宴飲即將開場,還是先辦正事吧。

  她隨即點了兩三人向晦幽之獄進發。

  入席,四郎托著陳小貓的手,兩人同時落座。

  下方眾人起立參拜時,陳小貓特意看了看下首的鄭呂克。

  那人身著一套青紗繡衣,斜鑲的紐扣皆用七寶靈珠鑲成,樸素中透露出不一般的貴重。他抬頭,長相明秀英俊,眼中閃爍著壓制不住的精光。

  只一眼,陳小貓就覺得他并非池中物。

  “這位便是鄭呂氏的家主?”陳小貓細細打量,竟有些出神。

  “鄭呂克,見過靈尊。”他貌似恭敬地一揖,抬頭對發了癡的陳小貓逢迎一笑。

  “鄭呂君器宇軒昂,未能早見,實在遺憾。”她笑容燦爛。

  身邊人有些吃味的咳了一下,陳小貓立刻收回目光,孩子氣地用手肘碰碰四郎的手臂。

  四郎似乎有點生氣,但見她來哄自己,眼中又露出一種征服對方的優越感。

  眾目睽睽之下,二人曖昧不止,看得下方眾人都尷尬垂頭。

  眾人寒喧一場,紛紛落座。

  陳小貓先為眾人祝了酒,對眾官員千年以來的勞碌表達慰問,賜予了銀錢珍寶。

  隨后,鄭呂、蕭氏、風氏等幾大家族又向靈尊敬獻了禮物。

  雙方相談甚歡,君臣一片和諧。

  唯有一點讓這些官場老油子不解,每次祝酒,靈尊總是高高舉起酒杯,卻半點不飲。

  早聽說靈尊有銳意進取之意,她不會急功近利到在酒中下毒吧?

  不少謹慎之輩,裝作飲盡,卻借故將酒水偷偷倒掉。

  四郎見了,笑說道:“靈尊近日已不宜飲酒,諸位只管暢飲,不必顧慮。”

  不宜飲酒是何意?

  眾官面面相覷。

  莫非靈尊……有身孕了?

  正有恭喜之意,眾官卻見陳小貓陰了四郎一眼,似乎此時并不想談及有孕一事,便知趣地沒有多說。

  閑話之間,不知怎么便扯到書畫之事上。

  陳小貓立刻有了興趣:“說起丹青之事,我夫君的畫作若稱第二,恐怕冥界便沒有第一人。”

  “哦?謝公子也擅丹青。鄙人家中收了一副汪迷的《寒山秋雨圖》,我也不會看,回頭送來讓您鑒賞一番。”鄭呂克對四郎一笑,大有示好之意。

  “啊呀!傳說汪迷的《寒山秋雨圖》出神入化,此圖是汪迷的人間絕筆,但已經失傳千年,卻原來流落在冥界。”四郎聽得激動,大有躍躍欲試之意。

  鄭呂克擠出一副不勝力夸的笑容:

  “只是機緣巧合,偶然得到而已。我是粗人,不懂這些。明日便送來讓謝兄品鑒。”

  “好,好!”四郎看了眼身邊嬌妻,已然欣喜若狂。

  陳小貓見他心情大悅,也來了興致,道:“你近期做的畫,不若讓大家看看。”

  “嗯,等我取來。”

  四郎起身便回了王帳。

  下方眾官員飲著酒,強忍輕蔑。

  哪有以主位之尊,宴飲之時向眾人展示才藝的道理?

  荒唐!

  不成體統!

  沒見過世面。

  待四郎將自己的畫作拿出來傳閱眾人時,立刻便收獲了源源不絕的贊嘆:

  謝公子天才,難以企及!

  謝公子栩栩如生,筆力渾厚啊!

  我冥界又多傳奇畫圣!

  待眾人無腦夸成一片,陳小貓臉上也覺有光。

  四郎被眾人夸得狠了,便有些接不住,對陳小貓道:“其實,也有美中不足。”

  陳小貓不贊同:“夫君謙虛了,這畫這么好看,怎會美中不足?不信,你問鄭呂君!”

  “嗯,對。我雖不善字畫,但看著這幅《寶駿百媚圖》倒是比《寒山秋雨圖》都絕妙了百倍,謝公子是今時大才。”

  鄭呂克又毫不留情地贊賞了一通,反正這對夫婦如此浮夸,真話假話都分辨不出的樣子。

  “不不,還是有遺憾之處。鄭呂君可看看這馬的眼睛。”四郎將畫傳到鄭呂克手中。

  鄭呂克心中無奈,卻笑得自然,仔仔細細將那寶馬的眼睛看了遍:“似乎,光彩略有不足,但神氣已屬難得。”

  “鄭呂君真是有一雙慧眼。這寶馬雙眼,古來以李奇之的點采之法最為通神。

  可惜,這方法每代只傳一人,也不輕易現世,就此隱沒了。

  我畫這馬時,反復臨摹過李奇之的《馬踏金彩圖》,卻始終未得神韻。”

  四郎說到此處,眼中盡是遺憾。

  鄭呂克心不在焉,順口道:

  “確實可惜了些,若能尋得李奇之的傳人,與謝公子珠聯璧合完成這幅圖,必成世間佳話。”

  陳小貓眼神不解:“鄭呂君不知道么?”

  “知道什么?”鄭呂克疑惑。

  四郎道:“你們鄭呂氏的鄭呂秋,少時便得在李奇之第九世孫的門下學習。

  李奇之傳到這一代,竟然沒有后繼香火,就將那點采之法傳給了鄭呂秋。”

  宴席之上,眾聲寂然。

  此事敏感非常,卻被這對夫婦以這樣的方式提了出來。

  鄭呂克面色沉了下來:“鄭呂秋現時是戴罪之身……”

  “我知道,他干點什么不好,偏偏要去貪賄。這種人,真是萬死難辭其咎!不提他,諸位繼續。”陳小貓說得輕描淡寫。

  四郎頓時蹙眉,將頭偏向一側。

  陳小貓又用手肘去碰了兩下四郎,四郎不但不理,還伸手一揮,將桌上的杯碟掀得稀里嘩啦。

  變化來得如此突然,一時間眾人又都屏息噤聲。

  她分明強忍了眼中委屈,無奈道:

  “既然夫君難得求我一次,這樣吧,先把鄭呂秋借出來供你學習幾日,待學會之后,再還回去。”

  下首一名官員立刻言道:“靈尊,這樣做似乎不妥。”

  陳小貓冰冷呵斥:

  “什么妥不妥?鄭呂秋既然身負絕世傳承,我夫君借出來用幾天哪里不妥?如此規例歷代皆有!”

  又是一陣沉默,下首官員紛紛望向他們的“馬首”——鄭呂克。

  此刻,鄭呂克一臉鐵青,卻沒有開口。

  他本以為,陳小貓會在宴席之間向自己發難,提出重審鄭呂秋之事。

  為此,他已經改好所有賬本、重新編排好說辭,甚至把那些需要串聯臺詞的人都一個個找來對了一遍。

  沒想到,這女人竟然不按常理出牌。

  這借人的做法,確實歷代皆有,確實沒有什么特別不妥之處可以指摘。

  既然這樣,就怪不得自己心狠手辣了!

  為了鄭呂氏的威嚴——那人,必然活不過今晚。

  他厘清思路,淡笑道:“靈尊所言即是,我們馬上告知晦幽之獄,明日將鄭呂秋送來。”

  陳小貓似乎還沒從夫君的盛怒中緩過心情,苦著一張臉,點頭道:

  “不必勞煩你們了,我夫君先給我提過,我已經讓月禮提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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