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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章 翩翩公子今何在

  夜色清敞,廣袤噩原上,墨色良田一望無際。

  微風吹拂,麥浪起伏。

  前兩月,在大司農的建議下,屯田軍率先改變了施肥和間種方法。

  如今,靈麥苗苗桿日益粗壯,掛穗也越來越飽滿。

  勞作了一天的屯田軍正準備收隊,卻見天邊掛來一股青色大風。

  青風穿越麥田,剎那卷起一片風塵。

  一開始,眾軍士并未在意,只因如今麥苗粗壯,并不容易輕易倒伏。

  待那青風過后,空氣中便留下一股奇異馨香。

  不到一刻鐘,原本青翠的靈麥苗以可見的速度枯萎。

  整片良田,無一株麥苗幸免。

  一夜之間,青風肆虐百萬畝良田。

  數十萬人,數月以來的苦心經營瞬間化為飛煙。

  靈尊與大司農趕來時,看到的,只又敗苗如海。

  這百萬畝靈麥苗,也是陳小貓的底氣與希望。

  沒有它們,明年的靈糧、稅收都要繼續受制于人。

  不知是動了胎氣,還是郁氣攻心,眾目睽睽之下,靈尊腳步虛浮,差點倒在大司農懷里。

  據說,靈尊被扶回王帳之后,便一直臥床不起,拉著大司農幾欲落淚。

  “是誰……誰如此惡毒?”她強撐起身體,召來月禮,要她立刻查出幕后黑手。

  事關整個冥界生計,這次若不能抓到兇手,明年那人還可能故技重施。

  此次,月禮一改沉穩風格,只要有嫌疑者,一律抓來拷問。

  靈尊亦默許她的做法,非常之事,自然要非常手段。

  很快就有人舉報:謝公子曾在大庭廣眾之下信誓旦旦要報復大司農。

  還有人指證,在那日怪風中看到青衣隨風擺動,像極了謝公子。

  出于謹慎,月禮還是向陳小貓稟報了這些消息。

  “如此可惡,還需要來問我?”

  陳小貓憔悴到面色如土,卻說得咬牙切齒,似乎早已忘記舊日恩愛。

  又是一夜浪蕩,四郎昏昏沉沉回到王庭,還未站穩,數十柄法器便架到了脖子上。

  他直勾勾地望著遠處的月禮,落拓一笑:

  “怎么?靈尊是要殺了我給那個小白臉騰位置?”

  月禮沒有答話,眼中卻有隱隱的仇恨在燃燒。

  若不是這人無恥無行,自己的親妹怎會命喪王帳之中?

  這一次,他既然落到她手中,自然不能輕易放過。

  刑室內,各種刑罰皆讓他嘗了一遍,四郎卻咬定自己無罪,還嚷著要見靈尊。

  “想見靈尊,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玩意兒!”

  月禮輕輕勾手,刑官便賣力施為,折磨到四郎再無開口之力。

  正要下死手時,靈尊卻派人來傳謝公子。

  月禮放下冬鐵做的尖利鐵鉤,望著四郎被架走的背影,恨意未消。

  被人扔在冷冰冰的地板上,四郎干脆躺在王帳中,放肆發笑。

  陳小貓冷沉沉看了他一眼,見他渾身衣衫破碎,隱隱透出密密麻麻的傷口,便側過頭沒看第二眼。

  她冷冷發問:“噩原靈田被毀那夜,你在何處?”

  “不知道,大約在百媚齋抱著哪位姑娘?”他繼續放肆發笑。

  陳小貓猛然捶床,氣至無語。

  四郎諷笑道:“難道那一夜靈尊沒有與大司農相伴嗎?”

  “好了,謝兄就不必再倔強了。

  我已稟明靈尊,那一日你醉得厲害,便在我王庭外的別館中昏睡了三天。

  根本沒有機會做那惡事!”

  靜立一旁的鄭呂克開口,似乎想做和事老。

  四郎才發現居然有外人在帳中,他支立起身體,凄涼道:

  “我說靈尊怎么肯見我這卑賤到塵埃中的人靈,原來是看在鄭呂君份上啊!”

  陳小貓輕蔑道:

  “墮落至此,若不是因為鄭呂大人,難道我還想見你這副尊容!”

  “沒錯,我墮落。陳縈懷,我告訴你:百媚齋隨便找個姑娘都比你更暖!爺還不想伺候了呢……”

  四郎眼中恨意凜冽,搖搖晃晃爬起來走出了王帳。

  鄭呂克正要離開,卻見陳小貓已潸然落淚。

  他輕嘆一息,走到陳小貓身邊,幫她披上一件外衣。

  “不要為不值得的人,傷了自己的身體。”

  他溫和一笑,輕拍了一下她肩頭。

  陳小貓抬頭望他一眼,竟讓鄭呂克覺得格外楚楚可憐。

  鄭呂克有些匆忙地回避她的眼神,起身告辭。

  “鄭呂君!”

  行至門口,卻被陳小貓叫住。

  她緩步到他身后,將一件斗篷輕輕披到他身上,低聲道:

  “這幾日風大,不要忘了斗篷。”

  鄭呂克眼神焦灼,許久才擠出一絲笑容,道:“多謝靈尊。”

  待那人走遠,陳小貓猛然放下氈簾,雙唇咬得發白。

  轅門外,鄭呂克跟上步履艱難的四郎。

  “謝公子……你如今遍體鱗傷,要向何處去?”

  四郎用眼角掃了鄭呂克一眼:

  “向何處去都好,總比留在這里看奸夫表演恩愛自在!”

  鄭呂克同情地看他一眼:“那不如我先陪公子找一處客棧安歇?”

  四郎冷冷看著眼前人,問:“我如今再沒有靈尊撐腰,鄭呂君何必對謝某這么周到,我也沒有什么可以回報你。”

  鄭呂克謙和一笑:“不瞞謝公子,那日一見你的畫作,我便覺得君有大才。就算不靠女人,也必能流芳千古。”

  四郎眼神一亮,眸中閃過一絲感動。

  片刻后,二人找了一處客棧,順便在房中添中了幾角小酒。

  “謝公子是真打算從此與靈尊一刀兩斷?”鄭呂克為四郎斟了滿杯。

  四郎一飲而盡,被烈酒辣得嗆了兩聲:

  “咳咳,不是我想,是那女人根本翻臉不認人。”

  鄭呂克輕描淡寫道:

  “可你是否想過,靈尊腹中還有你的骨血。若你離開,恐怕后來人并不甘愿照顧你們的孩子長大吧!”

  “你是說,那人會對我的孩子不利?”四郎放下酒杯,臉色頓時凝重。

  鄭呂克看著四郎,卻淡笑不言。

  四郎長嘆一聲,又呷了一口烈酒:

  “我又有什么辦法?你也看到,我今日和她算是徹底決裂了。”

  “其實今日我看靈尊的表情,對謝公子還是有幾分不忍的。謝公子想回靈尊身邊并不難,只是……”

  “只是什么?”四郎的語氣變得認真起來。

  “只是需要去除一個障礙!”

  “你是說……”

  屋內寂然,有人心照不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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