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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五十五章 萬丈深壑綻幽光

  傍晚,祝隱聽說四郎從紫霄閣找出了一些好酒,便跑來討要。

  此時天色沉沉,四郎披了紫狐裘獨自坐在小院里,似已等了它許久。

  “坐。”

  見祝隱現身,四郎喚它到身邊,倒了一杯醇釀放到它面前。

  祝隱一聞酒香,便丟了魂魄。

  細長龍嘴湊到酒杯旁輕輕一吸,銀亮的酒柱瞬間入口。

  待它飲盡一杯,四郎才開口問:

  “小貓去何處了?”

  本有幾分迷醉的祝隱,聽到這話,一個激靈便醒了酒。

  “我也……不知道。”

  它回答得十分忐忑,近兩個月來它極少來看四郎,就是擔心被問到這個問題。

  四郎與它對視一眼,眼神明顯懷疑。

  他沒再多說話,只是嘆了口氣,又給祝隱滿了一杯。

  兩杯下肚,甘洌的酒香還在口中回味,它便聽四郎說了一句:

  “若你們都不肯告訴我,明日一早,我便自己去找。”

  祝隱勸慰道:“找不到的……你還是好好養傷吧。”

  “是不是小貓出了事?”四郎的語氣急了一些。

  “應該……沒有吧。我也很久沒見過了。”祝隱的眼珠已經開始心虛地打轉。

  四郎的目光始終聚焦在祝隱身上,雖然不是咄咄逼人,卻認真得讓它不好意思撒謊:

  “你說,我被送回來后,她就再也沒有來過。

  可我卻看到仙植林中,有她種下的小菌菇,

  她做事向來有章法,必是有長遠打算才會種這些東西。

  為什么現在她會不知去向?你們有什么事情在瞞著我?”

  “那……大約是之前種的吧。”祝隱還想抵賴。

  四郎無奈地看了他一眼,道:“那種小菌菇,只有鳳麟洲上才有。”

  所以不可能是去鳳麟洲之前種下的!

  到此,祝隱知道自己再也瞞不下去。

  它跟四郎細述了來龍去脈,說到小貓讓自己帶著四郎的靈魄離開冥界時,它看到四郎眼中晶瑩滾動,額上也冒出大顆冷汗。

  祝隱怕四郎撐不下去,只道:

  “應該……應該很快就會有消息。你先養好身體……”

  說到這里,祝隱自己都不敢相信。

  從冥界回來的第三天,小貓肉身旁的鎖靈燈便滅了,

  這說明小貓的靈體已經消失。

  只是洛長老、孫長老和息長老始終堅持:

  一日沒有得到確切消息,便不能確定她的魂魄已經隕落。

  最后,謝崇文決定從紫霄閣奇珍樓中調出一枚潤坤珠,融到陳小貓體內。

  先確保她肉身不腐,待后續打聽到確切消息,再做決定。

  四郎似乎根本沒有聽到祝隱的安慰,只是低聲問:

  “她的肉身保存在何處?”

  “在后山的冰洞中。”

  四郎聽罷,起身要去后山。

  這小院本在云中,以四郎現在的身體情況,根本無法獨自飛去后山。

  祝隱無奈,只好載他過去。

  后山冰洞,常年極寒。

  四郎雖然披著紫狐裘,仍然經不住洞中的凜冽空氣,才進洞中就凍得唇色發紫,身體微微顫抖。

  祝隱知道勸不回他,便度了許多靈氣過去幫四郎溫暖身體。

  冰玉榻上,陳小貓的軀體冰冷。

  她的發絲和睫毛皆染上一層白霜,因為有潤坤珠的滋養,霜層下的唇色還隱隱透出一點粉色。

  他拂著她布滿霜色的發絲,指尖微顫,

  坐到她身旁,望著她安詳的容顏,他蹙眉哽咽。

  年少相識,同心相知,

  她那么勇敢地愛著自己,可他為何總是不能守護好她?

  三年前如是,今日又如是。

  深深嘆氣,他用指節拂去眼角濕潤,輕輕將她環到自己懷中,低聲道:

  “小貓,等我,我會帶你回家。”

  咬白嘴唇,他終于說不下去……

看到那盞已經熄滅多時的鎖靈燈,他就知道  ——她可能再也等不到他了。

  重新將她放回冰玉榻上,他笑撫她小巧的臉頰,心中默許:

  放心,不論你在何處,不論能否帶你回來,我們都會在一起。

  俯身,他覆上她冰冷而柔軟的雙唇,長久一吻。

冥界絕境試煉第十九境  萬丈深壑,幽寂暗絕。

  若用人界時間計算,距離上次開啟的時間已經過去一個月。

  這一月來,濃厚粘稠的雷巖溶液無數次涌動沖刷,

  有一團拇指大的黑氣卻始終無法消融。

  “為什么?”

  “這不公平!”

  “溶了它。”

  壑底時不時爆發出窸窸窣窣的低語,鞭策著雷巖溶液不斷向黑氣發起沖擊。

  “沒用!”

  “沒出息……”

  “這不公平!”

  細小的聲音如暗流一般,在黑暗中不斷起伏。

  忽有一日,那個小黑點開始散發幽藍亮光。

  雖然那點微光還不足以穿透濃厚的雷巖溶液,但這是千萬年來第一次,有東西打破此地的無限幽暗。

  “那是什么?”

  “是……靈核嗎……”

  “為什么跟我們的不一樣?”

  黑暗中,窸窣低語日復一日。

  那顆小光點不再熄滅,也不再變化,

  漸漸地,那些黑暗中的低語便習慣了它的存在。

  此刻,沉睡在靈核中的陳小貓對外界一無所知。

  她唯一的記憶便是自己魂魄消融那一瞬,

  靈核之上有一道銘文微微發亮,

  隨后,銘文化為一道結界將她的靈核緊緊包裹。

  她記不起自己是誰,發生過什么,也不知道現在自己在哪里。

  每一天,結界外的液體都在瘋狂呼嘯,似乎想闖進來吞噬她,

  但她不怕,這結界就像她的小窩,牢不可破!

  現在,她只想暖暖地睡一覺。

  在漫長的甜睡中,她好像做了一個夢:

  自己躺在冰冷的床榻上,四面寒氣襲人。

  有一個人來到自己身邊,

  他容顏很憔悴,深深地望著她,

  看得她有些不自在。

  不知道為什么,她覺得他眼中有一種自己不懂的光,

  就像……很苦味的食物。

  嗯?什么是食物?

  她懵懂的挑挑眉,這種感覺太奇怪,

  他還叫自己等他?奇怪,他究竟是誰啊?

  疑惑到頭痛,她覺得自己的頭快要裂開了。

  那人忽然輕輕俯身,覆上自己雙唇。

  好溫暖,好柔軟,為何如此熟悉……

  四郎!

  記憶閘門轟然開啟,她瞬間記起過往之事。

  明州、堯京、禹州、江南、千秋灣、蜃國、鳳麟洲,

  還有……冥界!

  “我不是灰飛煙滅了嗎?不是嗎?”

  她記得銷骨溶肉的雷巖溶液將自己緊緊包裹,

  記得那種痛到魂魄分裂卻無法喊叫的恐怖與怨恨,

  好恨!好恨!好恨!

  好恨!!!

  一息間,那枚小光點爆發出耀眼光芒,

  黑暗濃稠的雷巖溶液頓時亮如白晝。

  地獄十九境中,那些常年躲在黑暗中的絮語猛然噤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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