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來宮內,機關舞姬靜立在大殿中,僵硬的臉龐上還傅有些薄粉,模樣詭異。
蘇衡面帶一絲輕嘲盯著四郎與陳小貓。
四郎與陳小貓聽著身側徽國官員的議論漸起,已經感到不妙。
二人疑惑對視了一眼,心中有諸多不解:
出讓機關人那一日,陳小貓便將機關人體內的防護咒激活了。
一旦有人拆解,機關人內部會全部融化。
謹慎起見,四郎在搬機關時,還凝出烈火咒悄悄安置在機關人的關節上。
蘇衡根本不可能對機關人做任何手腳。
四郎又細看了殿上的機關人舞姬幾眼。
從外形上看,這機關舞姬肢體纖細,外形更加細膩生動,比陳小貓的機關人精致許多。
陳小貓心中也越發疑惑:
這只機關人絕對不是奇巧樓那只,但為何自己感覺如此熟悉?
雖然這疑惑沒能解開,但她腦中電光一閃,頓時明白了另一件事:
蘇衡不辭辛勞大張旗鼓地到奇巧樓求售機關人,還不避嫌疑將機關人綁在馬車上運回吳國驛館。
想必都是為了今日這一出!
——坐實她和四郎向敵國出售機關人,讓他們夫婦受千夫所指。
這虧,她自然不能吃。
陳小貓冷笑一聲,正色道:
“想來蘇公子不只是腿不好使,這記憶也有些問題。
我們夫婦怎會與你的機關人有關系?”
蘇衡淡淡一笑:“看來,夫人忘性有點大,不過是前兩日的事,怎能矢口否認?”
陳小貓一臉冷色,駁道:
“機關人是我徽國秘術,事關國本,我奇巧樓一向只做展示,絕不出售。
前日蘇大人要去的,不過是一只沒有任何用處的廢品,我事先就跟您講明過。
這會兒您將我們牽扯進來,是要陷我夫婦于不義么?”
蘇衡眼神中掠過一絲不解,卻仍然面帶輕笑:
“我提到二位,原是一番謝意。但謝夫人既然要較真兒,我們也可以說叨說叨。
當日,賢伉儷可是向我承諾過機關人完好無損,我才買的。
夫人既然說沒有,可敢……發個誓?”
此言一出,陳小貓愣了一下。
修行之人若誓不對心,會被天道責罰。
而那一日,陳小貓雖然暗中使了手段,但確實承諾過保證機關人的質量。
若她發誓否認說過的話,恐怕當場就會被天降罰雷揭破。
想到此處,她微微一笑,以手指天道:
“我陳小貓發誓,絕對沒有向任何吳國人出售過可用的機關人!”
縱然那日之事迂回曲折,這句誓言卻與事實無違。
她不屑地盯了蘇衡一眼,心道:想把我套進去,太低估本姑娘的智慧。
在座的北徽官員見她毫不猶豫地發誓,議論不忿之聲又小了些。
蘇衡依然嘴角含笑,直勾勾盯著陳小貓,鎮定得讓陳小貓心中有些發虛。
“轟……”
天空炸雷爆響,直奔東來殿而來,瞬間在穹頂上轟出一個大洞。
大殿中一片混亂,幾乎所有人都恐懼地尋找遮擋物避險。
只有陳小貓震驚抬頭:
為何會這樣?自己明明沒有撒謊。
眨眼間第二道罰雷又向東來殿襲來。
四郎見陳小貓呆呆在原地不肯躲閃,立刻躍上穹頂,瞬間結出一道防護結界。
第二道天雷雖然將結界擊破,威力卻被化去許多。
四郎趁電光還未降到陳小貓身上,拼盡全力結起玄天防護大印,推向那道勛白的電光。
驚天碎響之后,天降罰雷化為烏有。
他從半空緩緩降下,毫發無損。
滿殿狼藉,眾人有的慌亂中劃碎了衣物,有的丟掉了帽子。
喧嘩聲中,卻有人大力鼓掌。
陳小貓循聲望去,見蘇衡正看戲般望著自己和四郎,陰陽怪氣地夸贊道:
“謝閣主的修為當真讓人驚訝,居然可以毫發無傷地化解天雷。
難怪,謝夫人敢隨隨便便發誓。”
四郎臉色沉毅,低沉而響亮地發聲:“我夫人沒有撒謊,這天雷也未必是因為剛才的誓言。蘇衡公子最好不要信口開河。”
“呵呵,天道昭昭,眾目睽睽。誰是誰非,不必再深究了。”
蘇衡拾起酒杯,向四郎胸有成竹一笑,一飲而盡。
一時間,徽國官員都用鄙視甚至仇視的眼神望向四郎和陳小貓,有些人已經情不自禁地低吼:
“無恥之極!”
“奸佞!賣國。”
“狗男女……”
四郎和陳小貓本來耳識就比常人靈敏,聽到這些窸窸窣窣的言語,難免動容。
四郎心氣沉穩,還能壓制住性情。
陳小貓已雙手握拳,眼中盡是委屈憤怒。
她望向那只機關人,咬牙切齒道:“我行止坦蕩,蘇公子卻處心積慮要污蔑于我。今日我倒要看看,這究竟是哪家術法造出的機關人?”
紅衣一閃,人已到了機關舞姬面前。
她手指才伸向機關舞姬,對方立刻有了感應。
雙劍襲來,將陳小貓逼退七八步。
她猛然想起,自己現在只是筑基期修為,而這機關舞姬的戰力明顯超過自己。
四郎見機關舞姬一劍鎖喉,已將陳小貓逼入死地,立刻飛到陳小貓面前。
他一掌擊出,洶涌勁力立刻將機關舞姬震向半空。
這一擊蘊含極其深厚的靈力,那舞姬在空中陡然散架。
破碎的機關殘肢攜帶無限勁力,恰好砸向最靠近御座的十位藩王。
眾人猛然一驚,連御座上的魏王都睜大了雙眼。
一切來得太快,十位藩王還未來得及叫喊,致命的殘肢已到眼前。
剎那間,殿內又發出刺耳爆響。
十位藩王毫發無傷,他們身前各有數名影衛現身,將撲面而來的機關人殘肢擊成了碎片。
殿內齏粉飛揚,嗆得不少人開始咳嗽。
四郎對陳小貓搖搖頭,示意她稍安勿躁,將她拉回位置。
御座之后,有幽暗的雙眼盯著十位藩王的影衛看了許久,眼中掃過一絲陰翳。
蘇衡又笑道:“謝閣主出手太重了,不過,這機關人制造之法我們吳國既已掌握,剛才這堆木頭也算不得珍貴,就當送閣主了。”
四郎淡道:“機關之術實在是微不足道的術法,若吳徽開戰,無論貴國造多少機關人,都會是今日這般結局。”
“夠了!”御座之上,魏王忽然發出厲喝。
他轉頭望向四郎,一臉義正辭嚴:
“四郎,今日你夫人偽誓在前,挑釁在后,你不加斥責,還處處護短。
你們已經將徽國法度視為兒戲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