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域探測完成。”
“安裝完畢。”
“倒計時——3、2、1!”
當那個小巧的紅色按鈕敲下的瞬間,沉悶的底倉內掀起了擴散向四面八方的轟鳴。
焚燒的氣流涌動著,像是洪流一樣從狹窄的隧道中鉆過,將沿途所覆蓋的一切盡數溶解在耀眼的光焰中。
熾熱的火柱宛如精巧的藝術一樣,向上,向下,向著四周,更多的是順著走廊的間隙,將所有驚恐的怪物盡數埋葬在雷火里。
熊熊火焰不斷的在黑暗中升騰。
只是經過初步組裝的簡陋金屬炸藥在精湛的爆破學工藝之下,煥發出了嶄新的生命力,照亮了所有興奮的眼瞳。
然后,再次組合,再次安裝,再次爆破。
來自鑄鐵軍團的現代殺戮技藝毫不保留的施展在這一片地獄中,創造出怪物也無法生存的毀滅領域。
而與此同時,天闕之中所涌動的液態金屬燃料已經化為瀑布,在生產線上迅速的流轉,成型,再度分配到了每一個人的手中。
生產區,爆破。
繁殖區,爆破。
齋戒圈,爆破。
軍械庫,爆破。
第六中樞站,爆破……
不到短短半個小時的時間,此起彼伏的焰光已經隨著隊列的行進,擴散向了四面八方。
當龐大的蠕蟲在炸藥的烈火中寸寸撕裂,無數殘骸蒸發會灰燼,就只剩下濃郁的血氣在狂風中擴散。
最后殘存的口器翻滾著,落在槐詩的旁邊,便被被輕蔑的踐踏在腳下。
如是,端詳著沐浴在火焰里的一切。
欣賞毀滅。
“亮起來之后,真漂亮啊。”
他眺望著著底倉之中迅速坍塌和崩潰的層層建筑,漆黑的眼瞳就被地獄里的火焰照亮了,如此閃耀:
“再亮一些,各位,我們需要向這個世界借點光。”
于是,轟鳴聲越發響亮。
火焰熾盛。
當雷光馳騁在福音圣座的狹窄底倉中,便將沿途所經過的一切點燃。
在狗頭天使們的引領之下,如入無人之境一般的穿梭在那繁復的道路之間,有條不紊的灑下了災厄的種子,種出毀滅的果實。
就在接連不斷的轟鳴中,一道雷光自黑暗的盡頭歸來,停在了槐詩的面前,帶來了報告:“長官,我們好像遭遇了埋伏……”
“殺掉,干脆一點,燒光。”槐詩頭也不抬的吩咐:“我們趕時間。”
“遵命。”
晶格17轉身,揮出了手勢。
就在最前方,征戰天使們看到眼前悖逆的亂黨們驟然從正中間開辟,渾身籠罩在漆黑外骨骼之中的裝甲騎士們踏步上前。
扛著沉重的背包,手中長管狀的武器最前端,悄無聲息的冒起了一撮動人的火焰。
當扳機扣動時候,烈焰的咆哮就從黑暗中迸發。
管道中奔流的金屬燃料迅速的霧化,自狂風的吹拂之下向著前方舞動而去,而在那之前,這一片耀眼的銀色閃光就已經被火焰所點燃。
漫卷的怒龍在狹窄的走廊中筆直向前,蜿蜒,盤旋,貪婪的附著在了每一個可以活動的玩意兒上面,如同跗骨之蛆一般緩慢的將那些哀嚎的怪物焚燒成焦炭。
陣列推前。
“前方地形出現變化,我們好像走進死胡同里了。”晶格17報告:“閣下,我們好像被兩座堡壘包圍了。”
“那就炸掉,推平,拆除,一個不留。”
槐詩從紙頁間抬起頭,看了他一眼:“比剛剛再熱烈一點,再高亢一些,要充滿感情的去做——”
就在他身后,數不清的狗頭天使們狂喜著歡呼,舉起了手中的‘神賜兵裝’,分享著這一份來自天闕的盛怒。
——便攜式反裝甲發射器三型·改 當狂熱的狗頭天使們扛著各種長槍短炮沖上了前線,甩著舌頭扣動扳機時,便有來自巴哈姆特的神跡從其中呼嘯飛出。
照亮黑暗,撕裂魍魎,蒸發鬼魅。
“圣哉!圣哉!圣哉!!!”
無數狂熱的呼喚在擴散,一雙雙猩紅的眼瞳沖入了堡壘的缺口之后,黑暗里傳來了嘶啞的咆哮還有垂死的悲鳴。
到最后,只剩下了虔誠圣歌的旋律。
以及,煉金炸藥所奏響的節拍。
“聲調再高一點,對,有感情的,慷慨激昂的,保持4/4……”
槐詩抬起右手,指揮著來自狗頭天使們的合唱,而左手之中,那一本作戰計劃書的空白紙頁上,漆黑如墨的陰影源質書寫而成的繁復圖像正在漸漸顯現,生長,宛如樹木的根須一樣,迅速拓展。
那是福音圣座的地圖——
隨著信仰瘟疫的擴散,無數花草所形成的生機網絡,乃至那些源源不斷增多的‘帶菌體’,以及,更多改邪歸邪的信徒們,都已經變成了歸墟的延伸。
就像是數不清的定位器一樣,散入了這繁復的迷宮之中,漸漸勾勒出那些迷霧之中的輪廓。
每一個死亡的靈魂都有一部分碎片在消散之前流入歸墟,將自身的方位以及周圍的構造映照在槐詩的感知之中。
現在,在槐詩的腦海里,一片黑暗里有無數線條在迅速的擴展,組合成了模糊的雛形。
除了他們自身所在的最底層塵界、更上面的善事天、生命天、智識天、美榮天、犧牲天,等等,都在隨著感染者的擴散,納入了槐詩的記錄之中。
只是,越是向上,所知曉的便越是稀少。
苛刻的身份位階和規則,阻攔了帶菌者的行動。
而至于最上層,被作為牧場主寶座所打造的升變天,完全是一片空白。
盡管如此,所探知到的信息量就已經足夠的驚人。
上百個運轉站,數不清的起居處,以及供應信徒們集結的至純堂,征戰天使們駐扎的圣所,供應伙食的底層食場、六座作為中樞存在的輝煌大廳……
這些已經全部記錄在了書頁之中,向著決策室進行反饋。
可那速度……實在是慢到讓人無法忍受。
就像是萬丈光線被打回了28K小水管的時期,哪怕是燒掉路由器都難以傳達如此龐大的資訊。
可地圖卻是在不斷變化著的。
越是了解的越多,槐詩就越是能夠感受到,這一份彌漫在空氣中的惡意和敵視。
福音圣座是活的。
而且反應遠比他們想的要更加靈敏。
不僅僅會自發的攔截他們這些外來者,向所有征戰天使標注他們的位置,還會不斷的變化內部道路。
甚至,有些走廊還會突兀的向內擠壓,試圖將外來的病菌碾壓成粉碎。
他們已經從現境躍入海中。
不論是如何的瘋狂掙扎,海浪都會席卷而來,直到他們窒息的沉入黑暗中為止。
同福音圣座的變化速度相比,如今的傳輸,實在是太慢了。慢到等槐詩的地圖傳達決策室的時候,有一半都已經變成了死路!
“來,咱們玩把刺激的——”
槐詩抬起手,喚醒了《命運之書》。
當命運之書這位居‘事象煉成’最頂端的威權遺物接入的瞬間,槐詩手中的小冊子就瞬間劇烈的震顫著,轟然炸裂。
但是卻看不到一丁點的紙粉和碎片落在地上,在半空之中,就已經化為無數細碎的光點,被命運之書徹底吞沒。
緊接著,就在統轄局的觀測中,一個前所未有的強烈信號源驟然從福音圣座的內部爆發!
倘若以光等相形容的話,無異于瞬間從黯淡到不起眼的末等星辰,變成了近在咫尺的太陽,令不知道多少接收器瞬間過載,內部的芯片在濃煙之中燒成了一團。
可奇異的是,它們卻還在繼續運轉。
源源不斷的傳輸著訊息。
宛如有什么看不見的東西全部接管了它們的權限。
來不及拉響警報,便有海量的訊息和事象記錄從那耀眼的信號源中向著戰場飛出,落入了四面邊境的觀測系統內。
然后,洪流一般的向著倫敦邊境席卷而來!
開門,光纖入戶!
就在統轄局的底層,龐大的發報室內,那一臺緩慢吞吐著紙頁的老式黃銅打字機驟然卡殼,在內部,有金屬簧片難以負荷的高亢嘶鳴聲迸發。
再然后,便好像有數不清的手指瘋狂的砸在了按鍵之上,只能看到那些圓潤而精致的按鍵以肉眼無法辨別的急速瘋狂的起落。在劇烈的摩擦中,那些軸承和內部的部件,竟然已經燒成了赤紅。
而一張張圖紙就像是井噴一樣,以恐怖的速度從其中飛出,升起,紛紛揚揚的灑下,如同驟然降下的白雪。
而白雪之上,無數濃墨所勾勒出的地形和圖像已經充斥了所有人的眼球。
“這是……什么?”
主管一把撈住了落在自己面前的圖紙,辨別著上面的編號和圖像,在反應過來的瞬間,心臟便不由自主的痙攣。
本能的辨別著上面清晰到令人發指的結構,連縱深和高差都精準到厘米的尺度,乃至龐大到完全難以估算的范圍。
然后,他不假思索的得出了結論:
——這他媽的是個陰謀!
可笑!
但凡用腦子想一下都知道——除非是福音圣座上哪個統治者叛變過來,否則怎么可能會有如此詳實清晰的情報流傳出來。
還是以如此恐怖的速度傳輸……
難道前線已經把深度基站都拍在福音圣座的臉上了么?
一定是至福樂土的那幫家伙放出來迷惑自己眼球的煙霧,卻偏偏弄得如此夸張,完全是弄巧成拙!
可當他本能的伸手想要拍下警報按鈕的時候,卻看到頁地的源質水紋上,那個屬于天國譜系的標記。
以及,最后留下的簽名。
“呃……”
主管一愣,僵硬在原地。
不知道為啥,他忽然之間覺得……好像、似乎、也許也不是那么不可能?
畢竟是天國譜系嘛,什么離譜的事情都做得出來。
要不……打個報告問一下?
可當緊接著來自架空機構的通知和加蓋了X女士印鑒的命令送到他眼前的時候,他的眼角已經再控制不住的抽搐了起來。
這他媽的,可太離譜了!
已經來不及感慨,在收到命令的瞬間,他就已經觸電一樣的跳起來,向著身后還呆滯著的下屬們咆哮。
“還愣著干什么?干活兒啊!”
眼看著打字機上里如同瀑布一般噴出的紙片,他的腦門上已經開始冒汗,拽住了身旁的秘書,嘶啞的催促:
“立刻去申請人手,把隔壁的圖文室那些劃水的全部拉過來,不,直接去決策室的秘書處拉人……十五分鐘!十五分鐘我要看到整理之后的初步結果……快點,快點!速度加快!”
好像在瞬間被打了幾百針雞血和腎上腺素一樣,主管的臉色瞬間漲紅,扯開領帶撲向了那一片飛舞的雪花。
時間不等人!
倘若因為自己這里的遲滯,導致前線在出現任何的犧牲和閃失,就不是加班到死能彌補的問題了!
快一些……在快一些!
此刻,當海量的訊息被迅速的歸納,整理,再度傳達,便有無數詳實的地圖和路線迅速的順著聯絡散向了四面八方,飛向了福音圣座的每一處角落里,去向登陸隊的手中……
而就在福音圣座之上。
跨越了底倉在內的塵界,帶著浩蕩隊列筆直向前的槐詩,終于停在了一扇華麗高聳的大門之前。
在無數描繪著至福樂土盛景的浮雕前方,征戰天使的尸骸堆積如山,還有越來越多眼瞳猩紅的怪物在迅速的抽搐著,面孔迅速的變化成獵犬一般的模樣,嘶啞吶喊和咆哮。
然后,瘟疫的感染之下,迅速倒戈,轉身投入了前方的廝殺中去。
而就在一片動亂里,槐詩踏著蔓延的血色,抬頭看向面前的大門。
將其他登陸隊伍的進度遠遠的甩到了后面,他們已經率先突破重圍,抵達了善事天。
在穿越了漫長的距離之后,到達了自己的目的地——聯通著下三界所有區域的訊息中樞,向傳達每日圣訓和永恒頌歌的禮贊所!
可這一次,不等他們攻破的外層的防御,那厚重的大門就已經轟然洞開。
無數漆黑的樂章漂浮在空氣之中,將颶風染成了赤紅,從殿堂之內噴出,瞬間吞沒了不知道多少狗頭天使,將他們撕扯成了粉碎。
而就在遍布無數活化樂器,充盈著永恒贊歌的大殿之內,有一雙早已經燒紅的眼睛掠過了那些炮灰,直勾勾的看向了門外的升華者。
在看到那一張刻骨銘心到化成灰也能認得出來的面孔時,黑衣的樂師便再克制不住肺腑中涌動的憎恨和狂怒。
“——槐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