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等在會議室里來面試的兩個程序員，常天浩差點沒忍住笑出聲來：有門！
正是十一月的天氣，幾陣北風下來，溫度已降了不少，這兩位都不約而同是西裝加襯衫的打扮，本來這也算正常，但有門就有門在兩人均未系領帶，且里面那件襯衫全是標準格子衫。
莫非從這時代就開始流行這種職業打扮了？
要不是兩人的頭發都還完好無損，他都打算直接拍板要人了。
人事笑容滿面地招呼兩人：“很高興兩位來本公司應聘，請允許我介紹一下今天的面試官，中間這位是本公司總經理王總，旁邊這位先生是本公司創意總監常總……煩請兩位先做下自我介紹。”
對面當然也露出狐疑之色，因為無論是掛著總經理頭銜的王慧玲還是掛創意總監頭銜的常天浩都看上去很年輕，他們在一瞬間甚至有些懷疑這公司到底正規不正規，不過看這么大的場面，又是全新的辦公家具與布置，看上去又不像是坑蒙拐騙的皮包公司，所以兩人對望一眼后決定先談一談再看。
“本人廖忠磊，江蘇人，畢業于蘇州大學計算機系，今年30歲，原先……”
“本人姜長宏，江西人，畢業于上海大學計算機系，今年31歲，原……”
常天浩點點頭，人事干活還是賣力的，他交代下去，程序員要有正規院校計算機專業本科畢業文憑，有一定開發經驗，年齡最好在3040之間，這兩人都是符合的。當然對學術背景他有預期，最頂尖的清北滬交浙等院校的計算機系是不可能來自己這座小廟的，蘇州大學和上海大學也算是挺不錯的211工程學校了。
“我們在招聘啟事中明確刊登了有關網吧管理軟件開發的崗位說明，不知兩位有什么可以證明自己的作品或類似開發經驗么？”
姜長宏遲疑了一下后道：“我上家公司也是軟件公司，我們一起開發了一套美容美發管理軟件，我雖然不是項目經理，但整個項目都是我全程參與的，最后軟件也開發成功了，我網吧業和美容美發行業有相似之處，其中的經驗是想通的。”
廖忠磊則更加干脆：“我在上海一家機床廠工作，分管自動化與數字電路控制，這幾年廠里效益不太好，所以我業余還寫點軟件或破解些軟件掙點零花……今年暑假有個初中食堂要升級用餐收銀，我找了套軟件破解后進行修改并賣給了學校，實現了刷磁卡就餐，運行到現在很穩定，我認為我的能力應該可以勝任這個崗位。”
從這個履歷可以看出，姜長宏是正兒八經的開發序列，而廖忠磊明顯就是初代獨行俠式的程序員。
聽到“破解”兩字，王慧玲就忍不住皺起眉頭：在常天浩定下公司主要是軟件開發方向，她最近也在惡補軟件知識、《電腦報》、《大眾軟件》等愛看不愛看的都惡補了一圈，半懂不懂的她潛意識里就把破解等同于盜竊，對其人品瞬間懷疑起來。
常天浩笑笑：國內早期代表性的程序員有很多類似于廖忠磊這樣的人物：做出CCDos的嚴援朝、CCED的朱崇君、開發UCDOS的鮑岳橋等在早期都是單槍匹馬靠一個人就干出一個成名軟件的，至于層出不窮的破解在早期野蠻時代也不算什么事——憑技術的破解能叫盜竊么？
“好，耳聽為虛眼見為實，容我見識一下兩位的Demo。”常天浩朝人事笑笑，“孫主管，麻煩你把公司筆記本電腦拿過來并接投影現場演示一下，對了，再幫我把筆記本也拿過來下……”
面試者這才注意到會議室頭頂已固定了投影儀，然后看著嶄新的IBM筆記本擺在面前，兩人互相對望了一眼就依次上前進行演示。
對很多公司而言，這時候壓根就沒用筆記本和投影儀演示的習慣，這兩者搭配起來好幾萬塊錢呢，但在通天科技卻是標配——這從側面說明這個公司不是皮包公司，誰家皮包公司舍得拿這些裝備出來當道具。
“姜工，你的美發管理系統我看了，應該說，從軟件功能上已具備了實現要求和目標，界面也算簡潔大方，為什么貴公司在開發之后依然會撐不住瀕臨倒閉呢？”
“這個……”
姜長宏猶豫一下后道：“原因很多。
第一是破解和盜版比較多，我們公司賣出第7個拷貝后世面上就有了類似盜版，價格比我們還低，公司產品就不好賣了；
第二是對業務開展并沒有實質性的幫助，一開始有幾家店買后確實想嘗試通過售卡聚集人氣，提前鎖定客戶群體。但按項目扣錢需要在軟件操作好幾步，既不直觀，又拉長了結賬時間，造成了客戶等待而讓對方不耐煩，客戶體驗不好；
第三，店老板的主要目的是多售卡，是不是通過電腦收銀他并不在乎，只要卡賣出去，數據庫維護與否他不在乎，到后來，就變成客人只拿卡登記卡號，然后等一天營業結束后再由收銀根據卡號紙筆操作，小本子都能實現的功能讓軟件頓時失去了效用；
至于廖忠磊展示的就餐卡系統，那就和大多數學校的系統基本一致，看不出多少差異，不過他特別提醒道：“其實這套系統真讓我自己寫，我也可以寫出來，只是現成可以破解，我就懶得動手了，當然，我也做了一些改進。比如一張餐卡掛失后，其他撿到者再去用，一般系統只是顯示錯誤，我設計了鎖定與報警功能——因為那學校餐卡有小賣部是連通的，聽說其他學校有學生間偷竊餐卡的事發生，我做了修正處理。同時又在數據庫中將食堂就餐和小賣部區分開，便于單獨核算和統計……”
基于這兩者的介紹，常天浩大體清楚了：如果這兩人介紹的情況屬實，那就可以基本勝任這個開發崗位。
當然，他不會只選一個，兩個人他都要，甚至除了眼前兩人，他還需要更多的人手參與。
兩人介紹完這些，又看常天浩頻頻點頭，心里想著大概接下去的套路就該談談薪資待遇和類似上崗時間這樣的問題了，不過，常天浩顯然不會按常理出牌。
“招聘啟事上講述的內容比較含糊，下面我給兩位簡單介紹一下本公司需開發的這套網吧管理系統主要內容：
第一層：計費系統。由一臺總服務器控制其他客戶機，通過計費軟件的輔佐形成星型局域網，管理員可方便地監控每臺電腦的上網時間、剩余時間、收費情況等，在時間屆滿前1015分鐘發出提示，在時間屆滿時主動停機，方便管理與統計，也減少混亂。同時還直接可以導出全天業務量和單機業務量。
第二層：服務系統。每位上網者在使用過程中都不可避免隨意更改配置或下載軟件，這增加了電腦的不穩定因素，也降低了網吧安全性，通過這個系統，將定期將系統恢復到默認設置，保持最快速度。同時該服務系統還應實現多對一服務，方便客戶呼叫網管要求提供泡面、香煙、飲料等物品；
第三層：更新系統。網吧里業務量最大的是打游戲，通過本系統可以實現通過網吧任意一臺電腦更新游戲，更新數據上傳到網吧服務器，再通過局域網服務器使網吧內電腦同款游戲實現——這比每臺電腦聯機游戲服務器再更新要快速的多，有利于改善客戶體系；
第四層：宣傳系統。網管可以在后臺端發起推廣，以、彈窗等方式向當前用戶推送游戲、活動、充值優惠等小，也可以設定頻率定時推送。
第五層：充值系統。目前各游戲收費都靠的是點卡、月卡售賣，各軟件公司為了點卡需要先行印刷，同時還要通過各渠道層層轉售，我希望在軟件中直接集成充值系統，用戶可以把他們在網吧賬戶里充值的錢通過系統直接轉入到他們玩的游戲中去，使之成為一個平臺……
我認為，這里每個軟件的功能可能單獨開發起來都不算特別困難，但要完整集成到一個軟件里，還要界面美觀、功能完善、運行穩定、占用服務器資源低，難度是比較大，不知兩位有何想法？”
在常天浩借助投影儀不斷演示過程中，兩人一開始饒有興致，后來就臉色凝重。他們是內行人，當然能明白這些管理內容都是網吧運作所急需的。
“我的想法是，在開發整套軟件時，就把相應模塊設計預留好，成熟一塊，上線一塊……用1.0\\2.0這樣的版本更迭持續升級上去，同時，這套軟件最大的核心優勢在于要與公司服務器進行捆綁，換言之不是單獨運作的，破解和盜版也沒用，你無法接入服務器……如果你非要攻破公司服務器來破壞，那就是另一個性質的問題了……”
現在輪到兩人頻頻點頭了。
不過王慧玲聽著有點著急了：這明明是常天浩在《三年戰略規劃》中的核心內容，這不應該是公司內部掌握么？為什么當著兩個應聘者的面說？
她又不好公開提醒，只好拿腳去踢常天浩，后者輕輕擺手，用眼神告訴她：不要擔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