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待歸期待，有一點王慧玲很清楚，必須把工作做好，這是她的立足之本，現在通天科技涉及項目越來越多，攤子越來越大，場面越來越紅火，作為總經理的她能充分感覺到這種興奮。
每天都要接觸大量新東西、學習新知識、開拓新領域，這樣很累，但那種提升和新鮮感也讓人欲罷不能。
從期貨經紀人突然轉變為總經理，她學到了管理，學到了與裝修公司、開發商、期貨經紀和券商公司等商業伙伴打交道的技巧，懂得了與形形色色的政府行政部門周旋的巧妙，掌握了與銀行、電信、事務所、學校等半官方機構合作的竅門。
她如饑似渴地學習著各專業領域的信息，領悟著各種各樣的商業訣竅和管理知識。
以前在期貨公司上班，她最盼望就是下班，從3點鐘收盤等到4點半，然后就如遇大赦，又是一天工作結束了，能開心地回家瀟灑；到了通天科技，從沒下班這概念，每天都忙到深夜，甚至她都搞不清楚節假日是什么時候，只記得每天都要來公司轉轉，不來就感覺心里不踏實。
至于逛街、購物、外出游玩或去哪里搓一頓的行為，早就成了奢望，以前她和閨蜜每周都要聚會一兩次，國慶后總共聚會可能也就12次，去后還尷尬地發現沒什么共同語言。當她們興奮地說哪里上什么新款式衣服，哪里有比較小資的休閑去處可玩耍時，她滿腦子都是互聯網新趨勢，至于服裝、首飾，她現在都有定點品牌送上門，早就過那個階段了。
剛開始常天浩說996時她還覺得夸張，調侃說自己可以007，沒想到一語成讖，她現在就是不折不扣的007，有時做夢都在想公司的事。
之所以特別愿意縮在常天浩懷里撒嬌，因為在外面她是王總，是新躥起的美女總裁，是全通天人的仰望，不能露出丁點膽怯和虛弱，但在內心深處，她還是個只有25歲的年輕姑娘，只有通過這樣的依賴和撒嬌才能平衡，才能排解身上的壓力，只有躺在常天浩懷里她才能做回小女人——盡管這男人比他還小5歲！
用常天浩的話說，她已脫離了原來層次，境界每天都在提升，能力也在持續增長，如現在讓她從通天科技跳槽到新公司，當總經理不見得行，但做部門經理或總經理助理完全夠格了。
她自己還沒意識到這點，只感覺很不夠、很惶恐。
有些時候她不是很理解為什么常天浩會讓她這樣一個不是業內管理專家的人擔任總經理，公司小規模起步時讓她頂在前面充當下門面可以理解，現在這么大規模，投資也很大，為什么不雇傭更成熟的職業經理人呢？
她悄聲問了這問題，這是個困擾已久也一直讓她擔心的問題，她害怕公司繼續發展下去自己會跟不上形勢需求，那就只能被淘汰。淘汰可以接受，正如當初她就沒想過要當總經理，她當初以為就是個助理而已，當總經理完全是趕鴨子上架。
盡管預想過這可能，但還是希望常天浩能給自己一個心理緩沖時間。
小琴在這時候到來，尤其聽老周隱隱約約形容常天浩與小琴關系十分密切時，她感受到了壓力和威脅，所以要問這問題。
常天浩撓撓頭皮：“暫時沒有能讓我信任的職業經理人。”
“信任是培養出來的，再說公司有各項管理規范，通過流程約束，職業經理人不會對公司運作造成破壞，大多數人的職業操守我覺得可以信賴。”王慧玲低聲道，“你看公司這么多人，沒一個是我們以前的老部下或老同事，都是去年新進入公司的，總體而言還算可靠。”
常天浩嘆了口氣：“我不是擔心他們職業道德不佳，我是擔心職業能力。”
“職業能力？”王慧玲愣了下，“好好考察下啊，挑選經驗豐富，有業內有知名度的，然后給個高薪……”
“這就能聽我了么？”
“呃……”王慧玲愣了。
“一個業內優秀的管理專家，能聽大一學生的戰略管控而不堅持自己的想法？我對他有震懾力么？在他眼中我除了投錢還懂什么？”常天浩苦笑，“你只比我大5歲，學歷沒我高，從沒有管理經驗，所有的管理知識都是看別人學的，所以你聽我講規劃時保持了十分謙虛的姿態，愿意不折不扣落實下去，就算自己想不通也愿意照我說的辦。如果來個40多歲、畢業于名校的職業經理人，你覺得他能認認真真聽我的話么？會不會嘴上說好的好的，心里想的是另一套？”
王慧玲沉默了：常天浩在期貨投機上表現出來的天分，再加自己也沒搞過經營管理，所以她保持了一貫的謙遜。如果來資深管理專家，既沒有見識過常天浩的厲害，又以為自己管理經驗豐富，那雙方摩擦肯定就多。就算擔任副手，估計也會看不起自己而埋下隱患。
“但你搞投資很厲害啊，他們應該能認識到這點。”
“但這只解決了錢的問題，不能解決管理權威問題。做管理其實我也在摸索，我的管理理論比你多一點，論實踐咱們半斤八兩，所以你看咱們商量起來是不是比較合拍？”
重生前常天浩沒擔任過行政職務，最接近一次是去新開設的營業部當籌備組第二副組長這樣的臨時角色，結果也沒能留下來又回到了總部。他的管理經驗都是看MBA案例和身邊公司情況學的，還有部分是和前妻交流的結果，如果非要說他比王慧玲能干，那也是因為學習和參照的管理經驗比對方更多、更深刻罷了。
本質來說，這兩個都是管理實務小白，拿著通天科技在練手——這是重生不可能給予的知識。
“可以不要請那么厲害的人，請稍微一般些的。”
“挑一般的？中等偏下的？為什么不自己培養？”常天浩笑笑，“有這樣一位總經理，年輕、漂亮、時髦，有活力，聽話、貼心、仔細，不但在工作上任勞任怨、全心全意撲在事業上，認真學習掌握不明白的東西，在生活中也無微不至關心我，知道我失戀了還想辦法安慰我。哪個職業經理人管股東代表的個人感情？巴不得股東不要煩他。”
聽到這一連串形容詞，王慧玲被說得一陣甜蜜和感動，“嗯嚀”一聲就往懷里鉆得更緊，低聲道：“人家被你說的感動死了，我真有這么好么？我以前只是個小職員而已。”
“你對自己認識還不夠清晰，你以前是小職員，現在可不是……你比很多人突出的一個優點是愿意花苦功去學習，同時做事很仔細，很有條理，也不毛躁，另外還潛伏著一些小野心，我接觸過幾次就看出來了。”常天浩打趣道，“我挑你來可不是因為你能豁出去，夏天敢故意把領口紐扣多解開一個的……”
聽他說起這件事，王慧玲羞得滿臉通紅卻又無從抵賴：她當時確實干過這事，雖然幾天后就改變了。她起初還以為常天浩不知道，現在提起才明白這家伙不僅早就知道，還故意揣著明白裝糊涂。
“壞蛋，不許再說，那會你可沒少看我的腿！”
“你不要吃醋，我認識小琴比認識你還早，把她請來不是對你不滿意，更不是要排擠或者分散你的權力，而是真心實意想把事業做大做強。知道我為何與程程分手么？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我還想繼續發展，她覺得夠了，認為目前賺的錢幾輩子都用不完，應該收心去搞學術。這是我不愿意的。
很多人在看我的笑話，期待著我失敗，同行競爭與明槍暗箭也防不勝防，我們不能自亂陣腳。我說過一句，忠誠之外的能力等于零。在我實力和經驗還不那么強大和豐富前，我只能用自己最信得過的人。你和小琴，都是我最信任的人。”
王慧玲滿意了：她確實有點患得患失，害怕失寵——做他女朋友并進而成為常太太這種想法從沒有過，她擔心的是別連現在的場面都維持不住被人頂掉，那就太失敗了，現在看來情況沒那么糟糕。這男人雖然會哄人，但承諾的東西基本都是做到并兌現的。
“你也不要覺得自己不如那些老總……”常天浩笑笑，“在我眼中，互聯網脫胎于計算機但又與傳統的通訊、自動化或微機行業不同，需要全新思維。目前所謂成功的計算機領域管理專家，主導的都是一個個信息孤島，很難串聯起來，在傳統領域做得越成功，就越固執，將來轉型就越困難。相反，沒有經驗積淀、沒有歷史積累的新人，只要他有學習上進的心態和基本素養，反而能跟上潮流。
目前國內互聯網領域專家很少，懂管理的人才更少，大部分都是美國回來創業，我不可能請他們來擔任管理者。如果那樣還不如直接給他們風投。而國內那些職業經理人，真正事業會有大發展的人物誰會愿意拋棄目前自身服務的好平臺而到通天科技來？南華期貨老總，我給他翻一倍年薪，甚至2倍，他愿不愿意過來？”
這還用問么，肯定不會過來！他不懂互聯網的運作邏輯和方式，更不明白這種高薪能持續幾年，自然不會貿然跳槽。
傳統行業積累越大，轉型擁抱新經濟、新產業的難度就越大，歷史包袱就越重。反而什么經驗也沒有的人物可能在這種時代的風口浪尖脫穎而出。
常天浩講這句話有充分根據：國內互聯網產業英雄沒一個是從傳統行業大佬轉型過來的人物。
波尼馬是畢業沒幾年的電信工程師；福報馬是英語教師；搜索李是美國回來的技術專家；天橋哥比較厲害，在創業前就干到了陸家嘴集團部門中層，但后來發現適合天橋哥的不是互聯網，還是投資行業。
互聯網思維與傳統行業差距太大，很難轉型，凡能在大浪淘沙中幸存下來的都是當初被傳統行業看做是傻子、瘋子、騙子一樣的人物，沒有偏執狂精神的人物怎么能適應蓬勃發展的互聯網經濟？
就算是互聯網，還有PC互聯網和移動互聯網時代的不同，如不能及時轉變思維，前一個時代的英雄也同樣會被后一個時代所拋棄。
王慧玲不是偏執狂，但她卻是常天浩的腦殘粉，挑選這樣有完整執行力、對自己言聽計從的人物來充當總經理完全可行，就算她對產業發展方向、行業脈絡不清晰，常天浩的戰略遠見和重生優勢能很好地規避掉這些不足。
兩人目前這種搭配是最合適的，這才是他挑選管理者的邏輯——不求最好，只求最合適！
現在通天科技的使命是沖出去而不是規范起來，所以沖擊力更重要。先繁榮后整容，等需要整容時，再讓知名管理者和咨詢公司幫著修剪下，就可以成為一個比較理想的企業，最起碼通天科技比臉盲東的公司要正規多了——同樣一男一女組合，奈何后來就分手了。
“我懂了，謝謝你這么看得起我……我感覺自己好幸福。”王慧玲喃喃道，“如果我有什么不對，你一定要告訴我。”
看著她眼眶里隱隱約約的淚水，常天浩嘆了口氣：“是不是聽小琴要來心里一陣不踏實？”
她沒吭聲，但表情都寫著呢。
“傻瓜，這么大場面，一個人怎么維持得過來，你想把自己累死啊，你看看你都忙成什么樣了。”常天浩愛憐道，“有些事想辦法分下去做啊，不要事事親力親為，比如裝修買材料什么的你讓總務、讓辦公室去操辦啊，用得著你去跑市場？”
“他們只是打工的，我……我有點不放心！”
沒錯，他們是為老板打工，但王慧玲沒打工這想法，倒不是她覺得有1股份而把自己當老板，而是她對常天浩觀感不一樣，從不是簡單地將他當投資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