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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鬧心

  兩人邊吃邊聊。

  “你呢,過年什么打算?”

  周瑾把火鍋里的粉絲撈起來,呼嚕一大口。

  陸姐道:“能有什么打算啊,再說吧。”

  周瑾也就是隨口一問,見她不愿意說,也不再深究。

  兩個人都是這樣的態度,好像也挺熟的,聊起別人的事情,什么都能說,可是說到自己,又總是回避。

  火鍋里本來沒加多少鹽,可是現在水都被燒干了,就顯得有些咸了。

  周瑾去廚房加了兩碗水倒進去,劃拉劃拉,把蓋子蓋上,小火慢燉。

  “這酒不喝了啊,待會吃飯了。”他想把酒瓶收起來。

  “吃什么飯啊,待會下面給你吃。”陸姐搶過來,又給兩人倒了一杯。

  被她拉著喝了好幾杯,周瑾也覺得有些暈乎乎的。

  兩人的臉都有些紅,“哎,你知道嗎,最近老鄭頭也回來了。”陸姐身子往前湊了湊,一臉的八卦。

  “頭發,你的頭發,”周瑾指指她散亂的頭發,都快落到菜里了。

  陸姐從手腕上把皮筋取下來,然后隨便把頭發攏到一塊,隨手扎起來。

  蓬松,凌亂,但是卻也別有一番風情。

  “好熱啊,”她把扣子解開,露出雪白的肌膚。

  “你剛剛說老鄭頭怎么了?”周瑾把眼光移開,順便把話題也轉走。

  “對了,老鄭頭,你想過沒有,老鄭頭還不到六十呢,以前還是單位的領導,怎么就退休了呢?”

  陸姐的臉上紅紅的,眼睛里都是興奮,似乎再說:問我啊,我全都知道。

  “怎么呢,生病了?也不像啊。”周瑾配合地道。

  陸姐回頭看看,外面沒人,壓低了聲音,道:“聽說,老鄭頭是犯了錯誤,才下來的。”

  “不會吧,老鄭頭看著挺正氣的啊,他那本小冊子上,全寫著為民請命呢。”周瑾有點吃驚。

  說老鄭頭得癌癥了他都信啊,怎么腐敗了呢?

  “他寫你就信啊,老蔣還寫日記呢,你會把心里話寫出來嗎?”

  周瑾搖頭,寫出來的還能叫心里話嗎?那特么都是給別人看的。

  “那老鄭頭怎么又回來了呢?”這下周瑾也好奇了。

  陸姐又瞧瞧屋外,小聲道:“名聲臭了唄,老鄭頭下來以后,兒子也受牽連,兒媳婦吵著離婚,老鄭頭在家待不住,就又跑回來了。”

  周瑾還是覺得有點難以置信,“真是看不出啊,難怪那些老貪們都能隱藏得那么好。”

  “可不是嘛,要不然人家怎么演技好呢。”

  兩人感嘆一聲。

  想想也是,要是老貪們都長得跟和胖子似的,那還不立馬就被拿下了。

  “對了,你是怎么知道的呢?”周瑾問。

  “二東子告訴我的唄。”

  “那二東子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張婷告訴他的唄。”

  “那張婷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她說是給老鄭頭送飯的時候,偷聽到的。”

  周瑾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你們趁我不在的時候,都發生了些什么。

  好復雜哦。

  陸姐一拍手,恍然大悟,“對哦,張婷居然不先來告訴我,反而去跟二東子說,真是白給她發工資了……”

  周瑾用力地抽抽鼻子,因為本來就有點感冒,又喝了許多酒,這會鼻子里都是清鼻涕。

  腦子也有些不清醒了。

  “對了,那老鄭頭現在是什么個情況?”

  “住你樓上呢,你自己去問他呀。”

  “老鄭頭不是住在大智街嗎,怎么搬到你這來了?”

  “搬我這里怎么了,我這里很差嗎?我告訴你,遲早有一天,我要建成橫店最大的酒店。”

  陸姐掙扎著從椅子上爬起來,伸手比劃了一下。

  周瑾腦子都不夠用了,“那二東子呢,二東子又怎么了?”

  “他?你問他干嘛?”陸姐搖搖晃晃地往廚房走。

  看來是真喝醉了,周瑾過去扶住她,“行了,這里我來收拾,你先去躺會吧。”

  “我不用,我還要下面給你吃呢,我聽人說,上馬餃子下馬面……”

  陸姐把腦袋貼在他的肩膀上,呢喃道。

  周瑾就那樣抱著她。

  在客廳里站了一會,周瑾看著窗戶外淅淅瀝瀝的雨雪,平息了下心情。

  “算了,先扶你回房。”

  他扶著陸姐,結果陸姐根本不動彈,像團軟泥一樣貼在他身上。

  周瑾深吸口氣,然后把她打橫抱起,小心地護著她的頭,把她抱進了臥室。

  開臥室門的時候,陳陽和張婷正好過來,看到眼前的一切。

  張婷驚呼一聲,然后飛快地捂住自己的嘴。

  周瑾也有點尷尬,看著他們。

  張婷一手捂嘴,一手捂住眼睛,“我什么都沒看見,我真的什么都沒看見。”

  周瑾有點蛋疼,沒理她,把陸姐抱進臥室,小心地放在床上,脫掉鞋子,然后用被子蓋上。

  “你休息吧,我去收拾廚房。”

  說著去拉上了窗簾,打開空調,然后出了門。

  只是他沒有看到,門關上的那一刻,陸姐嘴角微微勾起,然后輕輕嘆了一口氣。

  “這么快就出來了?”

  “你們兩吃飯了嗎?”

  周瑾沒去搭理他,當著張婷的面,總得給他留點面子,不好上手直接揍他。

  “吃過了,陸姐讓我們去錦衣衛吃的。”

  周瑾點頭,走進客廳,看看火鍋已經完全燒開,便關了火,然后去廚房盛了半碗飯。

  把火鍋里的湯加菜都呼嚕進去,伴成一碗,連著米飯一起,吃一口,咸了點,但味道還可以。

  只是可惜沒有鍋巴,不然用來泡這樣的熱湯,味道再好不過。

  “呀,光顧著和你聊天,忘了給鄭老師帶飯。”

  看到周瑾吃飯,張婷才突然想起來。

  “不用你管了,待會我去送吧。”周瑾道。

  正好,他也想和老鄭頭聊聊。

  “那我先下去了啊。”張婷跑下樓,她還要看咖啡廳呢。

  陳陽一臉激動地跑到周瑾身邊,“哥,你和陸姐什么時候啊,我是不是要叫嫂子啦?”

  周瑾反手就是一個蓋帽過去,“滾你的蛋吧。”

  趕走陳陽,周瑾扒拉幾下,吃完飯,把碗筷收拾了,然后走進廚房。

  電飯煲里還有不少的米飯,盛了一碗,再單拿個碗,把他們吃剩的火鍋,還有炒菜什么的都倒在一起。

  不用太講究,反正老鄭頭都犯錯誤了,吃什么也不在乎了。

  “咄咄,咄咄……”

  周瑾輕輕敲著的老鄭頭房門,過了挺長時間,那邊才傳來腳步聲。

  “吱呀”一聲,一個瘦巴巴的老頭開了門。

  原本梳得整整齊齊的大背頭,現在油油的,趴成一攤,腰也彎了,氣色顯得憔悴。

  好像整個人的精氣神,都被抽走了一樣。

  “小周啊,你回來啦,”老鄭頭露出點微笑,皺紋擠在一起。

  “嗯,我過來給您送飯呢,”周瑾把托盤遞過去。

  老鄭頭接過來,身子往后退,“麻煩你了。”

  “鄭老師……”老鄭頭想關門,周瑾給攔住了。

  “我們這么久沒見,我還想跟您匯報下,這兩個月的事情呢。”

  他笑著推開門,擠進去,順手把門帶上。

  老鄭頭見狀也不好再阻攔,苦笑著道:“你就別說笑了,坐吧。”

  房間里沒開燈,顯得有些昏暗。

  窗簾半拉著,雨滴落到玻璃上,砸出一個個小點,然后匯聚到一起,成股流下。

  周瑾走過去把窗簾拉上,然后把燈打開,屋子里頓時成為一個密閉的空間,只能聽到窗戶外,雨滴的輕微響聲。

  老鄭頭的房間并不比周瑾的大,只有一張桌子和一把椅子,桌子上擺了些書,老鄭頭把書挪到一邊,然后在桌子上吃飯。

  “沒椅子了,你就坐床上吧。”

  周瑾坐到床上,開玩笑道:“怎么,聽說腐敗了啊?”

  老鄭頭正往嘴里扒飯呢,聞言停頓一下,沒說話,繼續吃飯。

  周瑾又道:“大家可都這么說啊,說你貪污了不少錢,還包養了好幾個小秘書,當女兒都嫌小。你都那么大年紀了,吃得消嗎?”

  老鄭頭低著頭,罵了一句:“滾蛋!”然后繼續吃飯。

  “還不承認是不是?你說你那么大個領導,好好的跑來當群演,不是被擼下來了誰信啊?”

  “聽說還牽連了兒子兒媳婦?你這得貪了多少錢啊?”

  “我呸,”老鄭頭將嘴里的飯菜吐掉,反身回罵,“我貪特媽了個比我貪。”

  嘿,還敢罵人。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說說。”周瑾湊過去。

  老鄭頭瞬間明白過來,這小子是在套他的話。

  “滾蛋。”

  然后又轉過去吃飯,“你這菜可太咸了啊。”他說。

  周瑾道:“你一個腐敗分子,還想吃什么?別挑三揀四的啊。”

  老鄭頭哼哼兩聲,沒說話。

  但這是好兆頭,這老頭就跟頭驢似的,當領導當慣了,得要人捧著,可是你要真捧著他了,他反而不說心里話。

  這個時候,跟他好著來不行,就得用激將法。

  當然也不能激將過頭了,給個巴掌,也得給個甜棗。

  “鄭老師,您說您這么濃眉大眼的,看著也不像是腐敗分子啊,別是人家冤枉了你吧?”

  “要是被冤枉了,可不能這么算了,讓您兒子陪您去。”

  “實在不行,讓張婷陪你去?這些天都是她給你送飯吧,你們兩正好有個伴……”周瑾慫恿道。

  周瑾越說越難聽了,可老鄭頭眼皮都不抬,拿張紙巾擦擦嘴,道:“你給我倒杯水。”

  “行,”周瑾去拿熱水壺。

  “那壺里沒熱水了,你去小陸那里倒吧。”老鄭頭遞給他一個杯子,“把碗筷也收拾了啊。”

  “沒問題。”

  周瑾把杯子放托盤上,然后連碗筷一起端著,走到門口,正準備騰出一只手來開門呢。

  “我來吧。”老鄭頭過來把門打開。

  周瑾剛一出門,只聽卡拉一聲,老鄭頭把門反鎖了。

  “鄭老師?”

  老鄭頭在里面冷哼一聲,“小兔崽子,年紀不大,心眼不少,還想來激將我,我什么沒見過?”

  得,還以為激將成功,結果分分鐘被老鄭頭看破。

  周瑾無奈地笑一下,端著托盤走了。

  看起來老鄭頭確實是出事了,不過能吃能喝,還能罵人,應該問題不大,走出來只是時間問題。

  現在真正要煩心的是周瑾自己。

  他回到二樓廚房,把碗筷給洗干凈了,然后輕手輕腳地走到陸姐房前,里面沒什么動靜,估計是睡著了。

  周瑾又輕手輕腳地回了自己的小屋。

  對于陸姐,他一直是挺矛盾的。

  剛來的時候,以為就是房東和房客的關系,后來處著處著發現,前身好像和陸姐有很深的關系。

  毫無疑問,陸姐是一個很有魅力的女人,一舉一動皆有風情,說完全沒感覺那是假的。

  嘖嘖嘖,不敢想,不敢想。

  這些問題細思起來很復雜,得扯到物質和意識、肉體和靈魂的辯證關系了。

  而且穿越本身就不靠譜,天知道是怎么回事。

  周瑾實在想不明白這些事情,所以他選擇了從心。

  在周瑾躺到床上,胡思亂想的時候,他并不知道還有一個人,也在輾轉反側。

  陸姐根本就沒有睡著。

  在周瑾抱著她的時候,她確實有過一瞬間的心動。

  可是周瑾選擇離開,她也并沒有失望,反而是多了些異樣的情緒。

  第一次見到的周瑾,是什么樣子呢?

  她努力地回想著。

  那時候的他應該是一身白襯衫,帥氣的臉龐,一看就是那種招人喜歡的小白臉。

  在他走進民宿的時候,陸姐就決定把他搞上手。

  就像是在炎炎夏日里,看到了一杯漂亮的冰淇淋,為什么不喝上一口呢?

  在曖昧和暗示之后,她弄了一桌子的菜,還開出了幫他向劇組遞簡歷的條件,就等著酒足飯飽之后。

  可是,那個喜歡和她曖昧的小白臉,卻突然間變得無比的落寞。

  而且舉手投足,就跟換了個人似的。

  是在一夜之間就成長了嗎?

  那個很漂亮的男孩子,忽然就變得踏實而誠懇,成為了一個值得信賴的男人。

  以至于在很長的時間里,陸姐都沒有搞清楚,她看中的到底是漂亮的冰淇淋,還是那個值得信賴的男人。

  在聽到周瑾的腳步聲,重新在她的房門前響起的時候,她自己都不知道,如果那個男人真的推門進來,她又該怎么辦。

  是歡迎呢,還是歡迎呢?

  雨勢漸大,連綿不斷。

  陸姐藏在被子里,睜大眼睛,看著天花板,有些失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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