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耳是個挺文藝的導演,他對自己的定位就是藝術家。
所以他用了一個很新奇的手法,講了一個很俗套的故事:
毒販綁架了一個小女孩,然后干掉了老大,自己取而代之。
后來小女孩長大了,兩人相愛。
毒販便決定退出江湖,可是他的手下卻突然反水,毒販和女孩僥幸逃脫,躲到了小女孩原本的家里。
然后小女孩的爸爸向警方告發了毒販,毒販最終被槍殺。
這是一條完整的故事線,中間穿插著警察和警察妹妹的支線。
在周瑾看來,這條支線除了推動劇情,還有一個隱喻的作用。
就如同那首歌里唱的:“對于這個世界,你是一個麻煩,對于我,你就是整個世界。”
小女孩是毒販的麻煩,警察的妹妹又是警察的麻煩。
幸運的是,她們不僅是他們的麻煩,也是他們的整個世界。
小禮堂的布景一共用了兩次,一次是警察的妹妹和黑衣女孩扭打,另一次是警察來和她道別,正好一塊拍了。
化妝間里,宋怡換上小吊帶,露出兩條精致的鎖骨,再穿上熱褲,兩條長腿白皙、筆直。
就是胸前略平,并不火辣,反而多了些仙氣。
周瑾還是一副直男裝扮,運動鞋、黑色長褲、灰色t恤,外面罩一件黑色襯衫。
“我們倆像兄妹嗎?”周瑾站到宋怡身邊,問一旁的陳芷茜。
“不像,”宋怡果斷搖頭。
陳芷茜給倆人拍了張照,笑道:“真是人靠衣裝馬靠鞍啊,你這樣子站她旁邊,倒有點像保鏢。”
“就算是保鏢,那我也是人民的保鏢,”周瑾一臉正氣地道。
“好好好,你們倆聊啊,我先出去了,”陳芷茜帶著相機,一掀簾子出去了。
干嘛要我們倆聊……宋怡小小地腹誹(fei,三聲)著。
然后抱著劇本坐到鏡子前,背對著周瑾。
這場戲里周瑾的臺詞不多,反倒是她一大溜的臺詞,都得順下來。
她一邊背著臺詞,一邊做好周瑾跑來說白爛話的準備,結果等她背完一遍臺詞,也沒見周瑾開口。
這個家伙在干嘛呢?
宋怡悄悄側下頭,正好透過鏡子看到周瑾低著頭,在劇本上寫寫畫畫的。
嘿,他不是不緊張嘛,居然也會臨時抱佛腳?
“喂,”她輕輕叫了一聲。
“嗯?”周瑾頭也不抬,哼了一聲。
“我們要不要對下臺詞?”這還是他們倆第一次有臺詞上的交流。
“對臺詞?”
“嗯啊,你不是在背臺詞嗎?”
“哈,這段戲有什么臺詞可背的?”周瑾把劇本亮起來給她看,“你瞧瞧。”
宋怡好奇地湊過去一看,只見劇本的空隙處,用黑色簽字筆勾勒出一只穿吊帶的萌娃,在抱著個大大的劇本讀啊讀的。
“你畫的啊?”
“好看吧?”
自從拍《夜店》的時候,黃博畫分鏡頭被嘲笑了一番后,就開始苦學簡筆畫,周瑾也順帶學了一手。
不說畫得多生動,但勾勒個人形還是沒問題的。
你畫我干嘛啊?
宋怡搶過劇本往后翻了翻,然后就看到一個小舞臺前,一只黑衣萌娃跪在地上尋找著什么,旁邊還站個好奇的小女孩。
這是今天他們倆要拍的戲份?
雖說畫得很簡陋,但還是挺可愛的,宋怡忍不住露出一絲笑意,臉頰上的兩個小梨渦頓時綻放。
周瑾看在眼里,心說我這波好感度應該刷回來了吧?
他也不知道怎么得罪這姑娘了,見到他就愛搭不理的。
但想想自己還要和她在《槍炮玫瑰》里演對手戲,周瑾就決定找個由頭,把好感度刷回來。
正好在《槍炮玫瑰》里,顧茜茜對小東北一開始也是很討厭的,后來才逐漸改觀。
讓宋怡帶著這樣的心情進入戲里,豈不是歪打正著?
周瑾心中暗自得意,覺得自己這波操作,簡直可與王家衛調教李嘉欣相媲美。
老寧啊老寧,你攤上我這樣的男主角,算是燒高香了哦。
宋怡繼續翻看著劇本上的簡筆畫,然后在最后一頁,發現了一只豬鼻子女孩,清秀的面容,還綁著丸子頭。
“哈……”她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哪有這么丑啊……”
“呃,這個不是你……”周瑾低頭瞄了一眼,趕緊解釋道,“這是我隨手畫的,真不是你。”
他倒沒撒謊,這個其實是他照著劉思思畫的。
“才不信呢,”宋怡有些羞惱地將劇本還給周瑾,然后小跑著出去了。
“嘶……”周瑾抓抓腦袋,有些無奈。
我這波好感度到底是刷回來了,還是又跌回負值了呢?
他搞不懂。
“燈光就位”
“攝像搞定”
“三二一,ation!”
很快開始拍攝,場務一打板,周瑾幾個大踏步,走進了小禮堂。
宋怡正趴在小禮堂的舞臺上,尋找著什么,聽見腳步聲,站起身來,拍拍手上的灰塵,退到一邊。
“你在干啥子?”周瑾用方言問她。
宋怡有些尷尬地看他一眼,“我耳環掉了。”
“掉這兒了?”
“是噻。”
“我幫你找,”周瑾看看木質的舞臺,蹲下了身子,仔細觀察著。
原來這舞臺是用一塊塊厚重的木頭,搭成了階梯狀,那么耳環有可能掉進了木頭的縫隙里。
周瑾用力地將一塊厚木頭抽了出來,宋怡一下子跳到上面,探著腦袋看縫隙。
這里沒有,她回過頭來朝周瑾搖搖頭。
“下來,”周瑾想將木頭重新推出去。
結果宋怡有些調皮地搖搖頭,還是站在木頭上面不動彈。
“呵,”周瑾無奈地看她一眼,然后用出了吃奶的力氣,將木頭推出原處。
看著周瑾狼狽的樣子,宋怡眼睛里頓時露出笑意。
之后又重復了兩次,耳環還是沒找到,但周瑾和宋怡兩人的配合,倒是默契了不少。
陳芷茜站在陳耳身后,看著鏡頭里的倆人,也忍不住暗暗叫好。
她可是看過陳耳的劇本的,上面就簡單描述了一下:哥哥幫妹妹找耳環。
剩余的全看演員自己發揮。
結果他們倆的表演補齊太多東西了。
哥哥是警察,向來威嚴,一邊嫌妹妹煩,一邊又寵溺著妹妹。
妹妹很調皮,嫌哥哥老管教他,實際上又依賴著哥哥。
這就是最平凡不過的一對兄妹。
溫馨且有愛。
“哎,算逑了,”宋怡終于跳下了舞臺,坐在木頭上,有些垂頭喪氣。
周瑾沒理她,又晃悠到她身旁,繼續找。
“那邊都找過了噻,”宋怡有些不耐煩地道。
我已經長大了,你就是把我當小孩子,就是不相信我!
周瑾還是沒理她,四處看看,然后發現了異常,將邊上的一塊木頭抽了出來,果然發現了那串小耳環。
“找過了?是不是這個嘛,”他輕笑著將耳環扔給宋怡。
在我眼里,你永遠還是那個沒長大的小丫頭。
“是喋……”宋怡不好意思地笑笑。
“跟你說,我要出差,”周瑾繼續道。
宋怡的笑意瞬間就收斂了,眼神也黯淡下來,“去好久?”
“幾天吧。”
“嗯,”宋怡微不可查地哼了聲。
周瑾將邊上的木頭歸位,然后轉身離去。
“哎,”宋軼忍不住叫住了他,“你還想不想曉得,我上次為啥子打架嘛?”
周瑾回過身來,坐到她身旁,“說嘛。”
“……他居然把我的墨鏡送給了另一個女娃娃,那個女娃娃也是瓜得很,還在我面前轉悠,你說我咋可能不打她嘛,”
宋軼說出了原委,最后總結道:“這個事情表面上是治安問題,實際上是個感情問題。”
這一大段的臺詞,警察和妹妹這一大段的支線,都是為了說出這最后一句話:
這表面上是個治安問題,實際上是個感情問題。
毒販打算退隱江湖,不是為了別的,而是因為愛情,他想要給小女孩一個歸宿。
而小女孩的爸爸出賣毒販,不是為了利益,也不是為了正義,也是因為感情。
你奪走了我的女兒,還在我面前轉悠,我怎么可能不報復你?!
陳耳安排這一段支線的目的,也正在于此。
只是他自己都沒想到,周瑾和宋怡居然硬生生給這對兄妹,演出這樣的真實度來。
以陳芷茜制片人的眼光來看,警察和妹妹的這一段,可能是《邊境風云》里唯一的暖色了。
不過這樣也好,《邊境風云》本身就太過冷冽,有了警察和妹妹的這點溫暖做反襯,也許觀眾會更容易接受?
畢竟,周瑾的這個警察,可是馬上就要領盒飯了。
會唱歌的、調皮的妹妹,最終也沒等回她的哥哥。
一時之間,她都有些不忍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