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變長,天氣也漸漸變暖,只看酒吧小姑娘身上的衣服越來越少,還有漸漸露出的大腿,周瑾就知道春天要到了。
在胡戈不斷的催促中,劉思思已經趕去了魔都,酒吧的運轉也逐漸走上正軌。
粉絲們在過了最開始的新鮮勁兒,便開始走向理性,畢竟誰的錢都不是大風刮來的。
好在繡春刀的定位很有特色,消費不高,服務質量也還行,雖然沒有剛開始那么火爆了,但和后海的一眾酒吧比起來,生意還算可以。
于一個新生的酒吧而言,這就算是活下來了,想賠錢比想賺錢都難。
余謙作為相聲界搖滾唱得最好的老炮,也逐漸釋放天性,不再遮掩自己是個搖滾迷的事實,還給介紹了倆地下歌手過來駐唱。
說起來,周瑾一直覺得天朝的搖滾也好,嘻哈也好,都太“溫柔”了一些,少了一點兒叛逆的勁兒。
不是說聲音大點兒,歌詞里帶幾句臟話,再把頭發弄得跟雞窩似的,就叫叛逆了,那是兩碼事兒。
結果,那倆哥們一聽周瑾這意思頓時不樂意了,跑到臺上一開口就是“起來,饑寒交迫的奴隸!起來,全世界受苦的人!”
好嘛,跑明朝的酒吧里,唱唐朝的歌,也是夠有創意的。
忻玉琨就是在這種氛圍中,來到繡春刀的。
天知道他到底做了多少掙扎。
他高中就輟學了,一心以電影為目標,可是沒考試北電,也沒拍上電影。
在劇組打了幾年雜之后,終于嘔心瀝血寫出了《殯棺》,可投了十幾家影視公司之后,依舊沒有得到回音。
沒有過多的自怨自艾,他很快就去找了新的工作:在一家編劇公司寫劇本,拿著保底工資和提成,代價是創作出來的本子,他不再有署名權。
可就在他辦理入職手續的時候,命運和他開了個玩笑,他接到了一個男人的電話。
那個男人在電話里興奮地喊出來,臥槽,你是一個天才,你寫的劇本特么太棒了,趕快過來我們好好談一談。
他很想罵一句,去尼瑪的天才,勞資都放棄了,你還來撩撥我。
但到底還是有些不甘心。
就如他在劇本里寫的那句話:巧合皆是宿命,偶然亦是必然。
他最終還是照著電話里留的地址,找到了這家煙袋斜街盡頭的繡春刀。
“這是最后的斗爭,團結起來到明天……”
伴隨著公鴨嗓般的歌聲,忻玉琨跟著服務生來到了那間包廂。
沒有想象中的一瓶瓶香檳,也沒有一排排的美女,只有一個黑衣男人在里面抽風。
“村長最后肯定包庇了自己的兒子,肖宗耀也沒有去自首,這樣故事張力有了,可沒法過審啊……”
周瑾捧著那份皺巴巴的劇本,在屋子里一圈圈地轉悠。
《殯棺》是很典型的多線敘事結構,而且臨摹痕跡很重,僅僅從劇本里,就能看出《血迷宮》、《跟蹤》、《殺人回憶》、《黃海》等一大堆電影的影子。
但是能把這些電影里的元素結合到一起,融入荒誕、懸疑和黑色幽默,講了一個天朝鄉村的故事,這就很牛逼了。
“咄咄”
忻玉琨輕輕敲了下門,“您好,我們剛剛通過電話的……”
周瑾轉身一看,一個高個兒戴眼鏡的男人站在門口,看起來是那樣拘束和狼狽。
“你是忻導演?這姓可真少見,進來坐吧,”周瑾招呼他坐下,“喝點什么?”
“我不喝酒的,”忻玉琨悶悶地道。
“干這一行不喝酒的可少,不過我也不愛喝酒,來兩杯清茶?”
忻玉琨點了點頭,“謝謝。”
周瑾輕輕揮手,服務生下去泡茶去了。
都說錢是男人的膽,周瑾這兩年名出了,錢賺了,地位還蹭噌往上漲,那股子自信和從容落在忻玉琨眼里,自有一番風度。
“忻導,你這本子是真不錯,有現實原型?”周瑾頗有些興奮地問道。
忻玉琨道:“對,是我一朋友他媽給他講的,他回來又告訴了我,就發生在豫州,真事兒……”
他大概解釋了一通,周瑾又問:“那你打算去豫州拍?用豫州的方言?這樣顯得活潑一點。”
談到電影,忻玉琨開始有些放開了,“對,是打算去豫州拍,但是用方言會破壞整體的風格,而且會有地理上的問題。”
周瑾明白他的意思,豫州話聽起來會很幽默,但這個劇本又太沉悶了一些,
尤其是開頭,實在太過無趣了,一直得看到后面,才能真正瞧出好來。
要不是這幾年,周瑾的看片量上來了,興許還真會錯過這樣一部佳作。
“演員呢,你有想合作的演員嗎?”
忻玉琨想了下,“黃博吧,他比較生活化一些。”
“是比較鄉土化吧,”周瑾輕笑,“我們倒是可以問問,就是不知道他有沒有這個檔期了。”
而且黃博也未必愿意再接這種鄉土題材的電影,周瑾可是知道他為了擺脫這種形象,付出了多大代價的。
“不過,我倒是可以給你推薦個男主角。”
忻玉琨眼皮微抬,“誰啊?”
“宋陽。”
“嗯?”忻玉琨這下倒是有點驚訝了,“你不打算自己演嗎?”
依他看來,周瑾這種人氣明星,要是肯投資《殯棺》,基本都是給自己演的,不然他圖什么呢?
周瑾搖頭,“我現在沒法演這種角色了,放心,我只是推薦演員,用不用在你,我絕不干涉你拍片。”
《殯棺》的劇本確實不錯,敘事十分巧妙,可問題也就在這里,敘事太過強大,導致演員沒什么發揮的余地,只要按部就班演完就好。
這樣的電影周瑾可以投資,但是出演就算了吧。
不過僅是如此,忻玉琨也頗為驚喜了,“您真的肯投資?”
“我只能負擔一部分費用,對了,你的預算有嗎?”
“有,一百……一百萬就夠!”好像終于碰到個傻大款,忻玉琨生怕周瑾反悔了。
“呵,別說大話,我們當初拍《夜店》都花了二百多萬,粗制濫造還不如不拍呢,錢的事情,我可以來想想辦法,就是有一點……”
“什么?”忻玉琨緊張起來。
“電影名得改,你沒跟總局那邊打過交道,《殯棺》這名字就過不了審,而且結局估計也要重寫。”
對于拍電影來說,過審幾乎是繞不過去的坎。
雖然很多電影人都標榜說,創作的時候不應該考慮過審,而是要全身心投入到故事里。
聽起來很堅持,實則是扯淡,你讓他們拿自己的血汗錢投資電影試試?
周瑾可以投資小成本電影,但是拿錢替導演們實現夢想的事情,是絕對不會干的。
就算不能大賺,至少不能賠啊。
忻玉琨倒是也能理解,“結局我回去再寫,電影名……這劇本我借鑒了不少《血迷宮》,要不叫《心迷宮》怎么樣?”
心迷宮?
周瑾咂摸一下,“成,聽著像是懸疑大片,就沖著名字,票房就能漲一大截。”
“來,祝我們旗開得勝!”周瑾拿起茶杯和忻玉琨碰了一下。
“謝,謝謝……”忻玉琨愣愣地飲了口茶。
雖然他一貫理性冷靜,但還是覺得跟做夢似的。
幾個小時前,他以為自己已經放棄了全部的電影夢想,可幾個小時后,喝了杯茶,投資就有了?
而帶來這種翻天覆地改變的,則是眼前這個比他還要小的年輕男人。
命運啊,你真是會開玩笑……忻玉琨苦笑著,默默攥緊了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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