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蘭西革命最大的特點就是速度足夠快。一旦發起起義要么馬上成功,要么立即失敗,從來沒有持久戰可言。
這次也不例外,歐陸各國剛剛收到消息,轟轟烈烈的二次革命就落下了帷幕。
沒有任何意外,早就失去人心的巴黎革命政府退出了歷史的舞臺,激進派奪取了政權。
作為這次革命的領導者,達尼埃爾此刻正意氣風發的指點江山。他確實有驕傲的理由,以不到三十歲的年紀就掌控了一個國家的大權。
“達尼埃爾先生,我們抓到了羅伯特那個賣國賊,你看什么時候處決他?”
樹倒猴孫散。巴黎革命政府崩盤,意識到危險的政客們早就沒影了。在這方面革命黨人都是專業的,除了后知后覺的倒霉蛋——羅伯特。
作為大家推出來的替罪羊,羅伯特的總統任期就干了一件事,那就是去維也納簽訂停戰條約。
條約一生效,這位倒霉蛋總統的政治生命就結束了。背負了賣國賊的罵名,又失去了總統之位的羅伯特,自然門庭冷落,連帶著消息也不靈通了。
這不所有政府高層都成功跑路了,就剩下他這個倒霉蛋后知后覺,落到了新政府手中。
“安德魯,不要著急。人都到了我們手中,又跑不了。
不管怎么說,羅伯特也曾經是法蘭西的總統,推翻波拿巴王朝的革命元勛,必要的尊重還是要有的。
先派人嚴加看管,不要讓他發生意外。等公審過后,再送他上路。”
別人不知道羅伯特這位革命元勛為什么突然變成了賣國賊,作為參與者之一的達尼埃爾卻是一清二楚。
可知道歸知道,人還是要殺的。總結了歷次革命的失敗教訓,達尼埃爾得出了結論革命必須要流血。
不流血不足以平民憤,不流血不足以震懾人心。羅伯特這種名聲臭了的大人物,正好是最佳的立威對象。
同樣是殺人,不同的殺法產生的效果也是截然不同。直接殺掉羅伯特,激進派固然是爽快了,但這震懾不了人心。
巴黎的局勢可是非常復雜的,作為二次革命的領導者達尼埃爾非常清楚革命軍是什么樣的貨色,要是不能震懾住城內的貴族,初生的二次革命政權隨時都有可能被顛覆。
事實上,羅伯特這個前總統的份量還是輕了一些,最后的立威對象,還是拉出幾個大貴族咔擦掉。
然而,這種事情達尼埃爾最多也就想想。且不說駐扎在城外的俄軍會不會干涉,光貴族們的私軍都是一塊難啃的骨頭。
真要是打起來了,沒準威沒有立到,反倒是先把自己給埋了。
1893年3月11日,這是一個風和日麗的日子,金色的陽光灑向大地,印照著小草抽出的新芽,整個世界都充滿了生機。
凡爾賽宮廣場,此刻已經是人聲鼎沸。從四面八方趕來的法國民眾,正焦急的等待著處決賣國賊——前前前…總統羅伯特。
望著眼前的一幕,看熱鬧的葉夫根尼上將搖了搖頭,暗自想道:“斷頭臺已經上線了,就是不知道是不是當年處決路易十六的那一副。時間過得太久了,中途有經歷過復辟,想必應該不是了。”
總統不同于君主,這玩意兒在君主時代本身就不受待見,隨便法國人怎么殺,國際社會都不會有意見,葉夫根尼上將自然不介意看熱鬧。
隨著車輪吱吱的聲音響起,所有的人目光都匯聚了過去,早有準備的法蘭西士兵趕緊采取行動,強行在人群中分出了一到可供囚車通行的道路。
爛菜葉、臭雞蛋自然是不存在的,法國民眾餓得都快要吃土了,怎么可能會在一個即將上斷頭臺的“賣國賊”身上浪費寶貴的食物呢?
沒有爛菜葉、臭雞蛋,羅伯特還是沒有逃過暗器攻擊。一群不守規矩的民眾,還是扔出了早就準備好的“暗器”。
因為距離的關系,葉夫根尼沒有看清楚具體是什么,總之不會是什么好東西。
不知道是因為故意,還是準頭太差,作為主角的羅伯特被命中的次數并不多,反倒是兩旁的民眾、士兵更倒霉。
如果不是押送的軍官及時下令制止,估摸著圍觀的民眾中還有可能爆發一場人民群眾之間的“內戰”。
作為盟軍駐巴黎的最高指揮官,葉夫根尼上將自然知道這是怎么回事。最近一段時間巴黎可不太平,二次革命成功后新政府立即對巴黎進行了大清洗。
每天都有數不清的人被處決,或是因為犯罪,或是因為政治,又或者是運氣不好,總之巴黎的氣氛非常緊張。
有時候葉夫根尼甚至懷疑新政府是為了減少糧食消耗,故意利用政治斗爭減少人口,以度過糧食危機。
這可不是無的放矢。雖然戰爭結束了,可流入法蘭西的糧食仍然不多。尤其是在維也納政府削減對法糧食出口之后,巴黎的糧食危機就更加嚴重了。
初步估計,1893年法蘭西的糧食缺口將高達600萬噸,通過進口和走私大概能夠解決320萬噸,還有280萬噸的缺口無法填補。
理論上來說,這點兒糧食不足,全民一起勒緊褲腰帶,比如說減少牲口、寵物,停止鋪張浪費,危機也就差不多過去了。
然而,現實非常的殘酷,富人依舊錦衣玉食、鋪張浪費,占有了大量的食物,加劇了糧食危機,餓肚子的只是底層平民。
眼下法國政府想要靠自己度過危機,除了讓貴族、農場主、資本家交出手中多余的糧食外,就只有減少人口。
葉夫根尼承認是自己想得太黑暗了,按照法蘭西目前的情況,真要是靠減少人口度過危機,那死的可不是萬兒百千,而是要死上數百萬人。
要不是危機嚴重,估計法國政府也不會搞這么極端的內部清洗。看似是在清除異己,實際上更多的還是在為了度過危機而努力。
至少在巴黎玩兒囤積居奇的糧商,都被給咔嚓了,并且還將沒收的糧食用來救濟難民。
對比上一屆革命政府來說,現在的法蘭西政府明顯做得更加出色。通過一系列的手段,在最短的時間內恢復了巴黎秩序。
整個行刑過程,從頭到尾羅伯特總統都沒有開過口,這讓想看熱鬧的葉夫根尼上將非常失望。
很明顯,這就是一次表演。至于送上斷頭臺的倒霉蛋羅伯特,早就被人動了手腳,連喊冤的機會都沒有。
放下了手中的望遠鏡,葉夫根尼:“走吧,安德魯。現在沒有熱鬧可以看了!”
一旁的安德魯中將搖了搖頭:“司令官閣下,確切的說應該是有熱鬧,但是我們看不到了。
法國新政府玩得這么大,法蘭西的貴族們今晚恐怕要睡不覺了。再這么放任下去,沒準哪天屠刀就落到了他們自己身上。
要知道這可是有前科的,歷史上法國革命黨可是砍下過國王的腦袋,殺死的貴族也不在少數,現在這一幕由不得他們不產生聯想。
接下來就該看他們雙方怎么斗了,可惜盟軍禁止我們干涉,要不然哪有現在這么多爛事,搞得我們……”
葉夫根尼打斷道:“行了,安德魯!這些問題是政客們操心的事情,你我都是軍人不宜摻合過多。
況且,達尼埃爾也不是簡單貨色。能夠在這么短的時間內恢復秩序,并且暫時震懾住城內的貴族,絕對是一個難對付的主。我們真要是出兵干涉,也不會輕松。”
擊敗革命軍容易,問題是擊敗革命軍之后該怎么善后。
不是葉夫根尼上將自吹,真要是讓俄軍在巴黎城內掃蕩一遍,估計法國人不光要為現在的糧食問題發愁,還要考慮一下是否有必要遷都的問題了。
為了整肅俄軍軍紀,葉夫根尼上將自上任以來都在努力。比如說:大力發展走私副業,賺到的錢除了增加軍官收入外,同時也補貼了俄軍士兵們的伙食。
這是沙皇政府的鍋,后勤補給和本土俄軍一個樣,這讓見慣了大場面的“駐巴黎俄軍官兵”怎么想?
總不能讓他們作為戰勝國的軍隊,待遇還比不上戰敗國的法軍士兵吧?
不滿歸不滿,灰色牲口的忠誠度還是不容懷疑的,只要能夠填飽肚子,基本上不會出現大問題。
靠軍餉發不了財沒有關系,俄軍官兵最擅長自己動手豐衣足食了。巴黎這么富庶,即便是經歷了戰亂,油水也是大大的,隨便撈點兒就可以……
盟軍指揮部禁止俄軍干涉,除了給法蘭西貴族施加壓力外,也不乏擔心俄軍進城后失去控制,把巴黎搞成了人間煉獄。
真要是到了那一步,也別說什么戰爭賠款了,什么時候能夠穩定法蘭西局勢都沒人知道。
事物都有兩面性,有弊自然也有利。盡管俄軍用起來不順手,可是威懾力大啊!
明擺著告訴法國人,在你身邊放了一顆威力巨大定時炸彈,只要輕輕按下遙控器,巴黎就會變成一片廢墟。
至于后果?
大不了就是戰爭賠款收不上來,駐扎在法蘭西的盟軍損失慘重。這些能夠嚇到反法同盟大部分國家,卻嚇不著幕后的總策劃——弗朗茨大帝。
只要度過了眼下的幾年經濟困難時期,戰爭賠款對神圣羅馬帝國就可有可無了;盟軍的損失更不用說,又不是自家的軍隊完全沒有心疼的理由。
現在沒有砍下來,那是因為留下這炳“達摩克利斯之劍”,對神圣羅馬帝國利大于弊。
不僅可以利用盟軍限制法國人的發展;還能夠用法蘭西的利益團結反法同盟各國,鞏固神羅帝國在歐陸聯盟中的地位;順便還給了俄國人南下印度的底氣。
巴黎總統官邸是由原法蘭西首相府邸改造而來的,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詛咒,凡是入住這里的人,都要和舒心日子告別了。
連續十七屆法蘭西總統,都沒有一個能夠待滿一個月的,最慘的更是直接上了斷頭臺。
達尼埃爾的到來無疑是打破了這個記錄,現在已經是他入住的第34天了,只不過最終的結局怎么樣,尚且還是一個未知數。
抽著不知產自何地的雪茄,達尼埃爾總統望著近前的親信問道:“巴克,那幫貴族老爺們現在是什么反應?”
“貴族們正在加緊串聯,正統派、奧爾良派、波拿巴派高層暗地里進行了秘會。我們的人身份不夠,沒有能夠獲悉他們的談話內容。
從目前的情況來看,他們應該還沒有達成一致,要不然不會這么安靜。”
二次革命的成功仍然沒有能夠改變貴族掌控軍隊局面,一旦三大保王黨達成一致,巴黎隨時都有可能變天。
達尼埃爾點了點頭:“通知我們的人,暫時不要刺激這幫貴族老爺,他們只要不動,我們也不要急著動。
現在最重要的是加緊對軍隊的滲透,一天不掌控軍隊,我們的革命事業就一天不得安穩。
同時也別忘了收攏盟軍釋放的戰俘。別看這些人打了敗仗、當了俘虜,但那也不是他們責任。
一旦武裝了起來,他們仍然是法蘭西最能打的軍隊,現在國內的正規軍之前都是二三線部隊,根本就不能與這些精銳相提并論。”
人是善于學習的,有了上一屆巴黎革命政府的前車之鑒,達尼埃爾早早就意識到了軍隊的重要性。
“軍人不干涉政治,要在國內政治斗爭中保持中立”,這樣的鬼話,達尼埃爾從來都沒信過。
要不是掌控了國家軍隊,手中又有一幫私軍,三大保王黨能有現在這樣的地位?
一旦保王黨內部達成一致,原本中立的法蘭西軍方立即就會撕毀偽裝,擁立新的國王復辟。
有拿破侖三世的例子在,保王黨只需要復制一遍就行了。甚至現在還不需要那么麻煩,聯合起來的保王黨遠比拿破侖三世當年強勢,僅僅一場政變就可以一步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