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筆巨額貸款,都不是三言兩語能夠敲定的。除了政治利益交換外,還伴隨著一系列的風險評估和細節談判。
商業貸款和純粹的政策性貸款是不一樣的。
純粹的政策性貸款由政府完全兜底,銀行只是代為放款,完全不需要考慮風險和收益;商業貸款就不一樣了,縱使有政府提供擔保,那也僅限于本金部分。
具體收益和風險如何,還是要商業銀行自己派人去做評估。理論上來說,只要銀行認為風險大于收益,這筆貸款就告吹了。
從這方面來看,即便是同意維也納政府發放這筆貸款,西班牙政府最后能不能拿到貸款,仍然是一個未知數。
當然,事情也不是不能商量。資本逐利,只要收益足夠高,風險也就不再是問題。
沒能得到維也納政府的全力支持,還要去和銀行家們討價還價,儒尼奧爾自然是非常的失望。
根據以往和銀行家們打交道的經驗,儒尼奧爾知道這次不出血是不行了。想起西班牙目前的財政狀況,儒尼奧爾整個人都不好了。
“借錢難,還錢更難!”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這筆貸款到手后,西班牙王國就要超越美利堅聯盟國,成為僅次于美利堅合眾國的世界第三大債務國。
排在他們前面的自然是俄國人。這年頭能欠下巨額債務也是一種本事,除了沙皇政府舍吾其誰?
雖然維也納政府身上同樣也背著巨額債務,但神圣羅馬帝國仍然是債權國。
如同一家企業,欠了上游原材料商的貨款,同時還有下游經銷商們的應收賬款沒有收上來。
貨款要計入成本,應收賬款要計入利潤。利潤超過成本就是盈利,反之就是虧損。
維也納政府雖然欠別人的錢多,但是架不住欠他們錢的人更多。綜合計算下來,仍然是債權大于債務。
看看隔壁沙皇政府的債務就知道了,大部分都是從這里借走的。除此之外,還有一幫小弟也是應收賬款大戶。
沒有辦法,銀行也是需要評估風險的。
像已經宣布破產的歐洲各國,根本就沒有哪家商業銀行敢借錢給他們,有人擔保都不行。
討債也是需要時間的,近乎百分百的違約率,擱誰身上也不愿意干啊!
最后只能采取折中方案,銀行借錢給維也納政府,維也納政府再借錢給他們。
以至于不斷減持債務的維也納政府,自身的債務不僅沒減少,反而還增加了許多。
原本儒尼奧爾也是想獲取這種特殊貸款的。畢竟,由維也納政府接過了風險,銀行給出的貸款利息通常都會很低。
很遺憾,這樣好事想想就行了。沒有拿出足夠的利益進行交換,維也納政府怎么可能充當這個冤大頭?
何況,西班牙又不是拿不出抵押品。對比那幫一窮二白的小弟,西班牙政府還是相對富裕的。
無論是發鈔權,還是殖民地,又或者是關稅,甚至是領土,都是可以拿出來抵押的。
維也納政府不感興趣,不等于就沒人感興趣了。在很多人心目中,這些都是優質資產。只要賣給合適的客戶,那都是能夠收獲滿滿的。
“榨油”這種事,還是適合專業人士。在這方面銀行家們絕對是最專業的,沒有之一。
至于違約風險,想發財哪有不擔風險的?只要維也納政府肯擔保,風險就在可控范圍之內。
“查清楚了沒有?”
儒尼奧爾問道。
盡管和維也納政府就借款問題初步達成一致,但他還是沒有放棄猶太資本那一條線。
“錢”這東西永遠不嫌多。如果可能的話,儒尼奧爾還是想要盡可能多的獲取貸款。
畢竟,戰爭充滿了不確定性,不到最后時刻,誰也不能確定最終的開銷是多少。
若不是實在沒有辦法,陸軍部是不可能提出招募“法蘭西雇傭兵”作戰的。軍方都對自家的兵沒有信心,儒尼奧爾就更沒信心了。
看看菲律賓戰爭就知道了。西班牙最精銳的部隊,還擁有絕對的火力優勢,居然連一群日本土著都搞不定。
盡管西班牙軍隊在交換比上占了優勢,但是對比之后法國雇傭兵的表現,那就是貨比貨得扔。
事實上,西班牙政府軍戰斗力不足的問題,在更要的時期就暴露了。如果深究的話,可以一路追溯到上個世紀,或者說是上上個世紀。
只不過現在的問題更嚴重了一些。所有人都知道,西班牙陸軍必須要進行改革,可現在是戰爭時期,西班牙政府根本就不知道該如何下手。
既然自家的軍隊不給力,那就只能靠“氪金”來彌補了。不準備點兒錢,儒尼奧爾真擔心再來一次資金不足。
布拉德公使:“時間太過倉促,我們只是查出了他們明面上的身份。暗地里是否和其它勢力有勾結,暫時還無法確定。
說出來你可能不信,這些家伙的故事,整理起來就是一本傳奇。
如果要取個名字的話,我覺得可以叫做《猶太資本家的奮斗》、或者是《猶太資本家的韌性》。
根據我們查到的資料顯示:這些家伙的前身還有一段輝煌家族史,父輩們曾主導過德意志地區最大的金融財團。
只不過因為太過貪婪,想要把觸手伸到政治上,在1848年維也納叛亂時期曾暗中支持過革命黨。
事后,這些金融財團遭到了維也納政府清算。不過這些人反應足夠快,見勢頭不對,馬上就跑路了。
人跑掉了基業卻沒了。或是毀于叛軍之手,或是被維也納政府充了公。總之,1848年之后奧地利地區猶太資本的力量,遭到了重創。
風波過后,逃過一劫的幸運兒,憑借提前轉移的資本,又重新東山再起。
只不過這次他們不走運,恰好趕上了維也納政府的反腐大案。涉案猶太資本家遭到了維也納政府的重點照顧,上百人上了絞刑架,數千人被流放海外。
事情結束后,猶太資本在奧地利金融界的力量,基本上被一掃而空,走向了衰落。
猶太財團雖然覆滅,但總是有幾條漏網之魚。眼下和我們接觸的人,就是曾經漏網之魚的后代,現在被推到明面上成為了話事人。
目前只是查到和德意志地區的猶太資本有關。原本他們和奧地利猶太資本之間的聯系就非常緊密,維也納政府的做法也損害到了他們的利益。
在利益的驅使下,這些人一直都是最反對重建神羅的。只不過后面胳膊拗不過大腿,只能接受現實。
神圣羅馬帝國建立后,為了避免被清算,這些猶太資本也收斂了很多。
一方面盡可能的降低存在感;一方面加強建立人脈,努力結交權貴。
只是不知道為什么,突然找上了我們。”
明知道維也納政府的金融管制嚴格,不適合玩兒資本投機。猶太資本還是沒有跑路,反而留在神圣羅馬帝國,就已經能夠說明很多問題。
或許在外界看來,猶太資本就是一家,事實上猶太資本之間的競爭同樣激烈。
“今天你坑我,明天我坑你”,才是資本運作的常態。
所謂的同胞之情,那只存在于普通民眾之間。全世界的資本都一樣,本質都是——唯利是圖。
市場不是無限的,沒有人歡迎競爭對手加入。離開神圣羅馬帝國容易,但是換了地方不等于就有好日子過了。
反猶運動可不是鬧著玩兒的,沒有關系的外來戶,那就是送上門的肥羊。用肥羊考驗狼的意志,那簡直就是……
相比之下,神圣羅馬帝國的情況還算好的。雖然政府管得比較寬,但是維也納政府守規矩啊!
在規則范圍之內,雖然難以獲得暴利,但是勝在安全。不需要擔心一覺醒來,就被人給咔嚓了。
對普通猶太民眾來說,影響就更小了。除了教育管制嚴格,沒有猶太學校,只能去公立學校學習外,穩定的社會環境已經是他們的最愛。
不過和顛沛流離的生活相比,這些小瑕疵也不是不能妥協。畢竟,每天都要為一日三餐忙碌普通猶太民眾,根本就無暇顧及那么多。
在這種大背景下,雖然最近這些年,涌入神圣羅馬帝國的猶太移民很多,但是猶太民族的概念卻逐漸被淡化。
民族大融合,符合普通人的利益,卻傷害到了猶太資本的利益。
沒有這些普通人做掩護,他們就是黑夜里的一盞盞明燈,走到哪里都是最亮的崽兒。
迫于無奈,很多奧地利地區的猶太資本都不以猶太人自居,玩起了潛伏。
以至于從明面上來看,奧地利的猶太資本確實已經沒落,現在依附于北德意志的猶太財團生存。
查到內容并不是很多,可是光明面上的東西,就令布儒尼奧爾頭疼不已。
政治是殘酷的。根據以往的經驗,儒尼奧爾知道背景越是簡單,就證明背后的問題越大。
幾個遭受過社會毒打的猶太資本家,要是沒有人撐腰,憑什么敢接這種高風險貸款?
“如果我們答應他們的條件,最快什么時候能夠放款?”
不知道背后是誰,沒有關系,反正真金白銀騙不了人。只要能夠把貸款拿到手,儒尼奧爾也不在乎幕后是誰在操縱。
“算計”,也是要建立在實力的基礎之上。如果僅僅只是幾個權貴,儒尼奧爾不介意讓他們知道什么是社會殘酷。
布拉德公使:“這些人承諾,在簽訂合同對外發布之后,一個月之內開始放款。
他們還提出了條件,要派人監督款項使用情況。為了確保資金不被挪用,他們每個星期放一次款。
首批貸款一百萬神盾,之后根據實際情況,確定每周的放款額度。”
“有問題!”
這是儒尼奧爾第一反應。分批放款雖然是國際慣例,但是每周放一次款,那就顯得太過頻繁了。
在室內徘徊了幾步之后,儒尼奧爾緩緩說道:“答應他們,不過首批放款額度不能是一百萬神盾。
按照國際慣例,首批貸款的發放額度,不應該低于貸款總額的百分之十。并且放款時間,不能是一個月,必須要在一周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