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際局勢暗流涌動,弗朗茨卻窩在家中怡兒弄孫,仿佛是毫無所覺。
不知道顯然是不可能的,英國人想要拉攏的國家那么多,總會有幾個二五仔。
在國際政治中,一條道走到黑的始終都是少數,蛇鼠兩端才是正常操作。
不列顛和神羅的爭鋒又不是一邊倒,在局勢未明朗前,大部分國家都不會把自己捆死在一家身上。
神羅可以靠陸權優勢,挾裹歐陸各國上船;英國人同樣仗著海權優勢,在全世界范圍內拉盟友。
阻止是不可能的,墻頭草只會隨風倒,也只能隨風倒,這是小國的生存之道。
維也納政府不是不能出手,主要問題在于力量投放有限,在海外競爭不過英國人。
英國人在海外經營了幾百年,神羅邁入大航海時代還不到四十年,在海外的影響力遠遠落后于英國人。
何況,小弟也不是好收的。海外各國也不是鐵板一塊,鄰國之間擁有深仇大恨的同樣不在少數,拉攏了這家勢必就要得罪那家。
拉人上船容易,麻煩的是在拉人的同時,還被牽扯到了區域矛盾紛爭之中。
過度介入區域矛盾,除了能夠拉仇恨之外,對神羅來說沒有任何意義。
別扯什么盟友感激的問題。在國際政治中,只有拿到手的利益是實實在在的,“感激”是最不值錢的。
在這種背景下,與其主動出擊、自討苦吃,還不如先看英國人表演,跟著后發制人就行了。
誰要是跟著英國人混,那就資助他們的仇人,反正神羅不會缺盟友。
平靜的日子,總是一晃而過。伴隨著時代的發展,神羅和不列顛之間的矛盾沖突,也越發尖銳了起來。
在不知不覺中,“貿易摩擦”這個詞突然火了起來,一度成為了媒體的寵兒。
憑借第二次工業革命帶來的紅利,加上工業原材料的成本優勢,神羅的工商業制品在國際競爭中日益占據了優勢。
在日益殘酷的市場競爭中,昔日的世界工廠,此刻已經有多個行業陷入了舉步維艱的地步。
曾經不列顛引以為傲的“自由貿易”,在神羅工商業制品的沖擊下,此刻已經成為了一個徹頭徹尾的笑話。
沒有任何意外主張自由貿易的保守黨在1902年的大選中失利。自由黨候選人亨利·坎貝爾班納文,成功入主唐寧街。
作為勝利者的坎貝爾還沒來及高興幾天就被手中的爛攤子給驚呆了。
不列顛還是世界霸主,只不過是一個強瘡百孔、四處漏風的霸主。
坦率的說前任的羅伯特·塞西爾政府干得也非常不錯,在政治外交領域都取得了顯著成果。
比如說:吃下了法屬中南半島擴張了不列顛的殖民版圖;禍水東引戰略成功俄國人被引入遠東,俄奧同盟出現裂痕;建立了英日同盟,修復了和美洲各國的關系,和多個國家建立了戰略伙伴關系……
再多的外交成果也掩蓋不了不列顛在經濟上遇到的困境。第二次工業革命開始發威了沒有跟上時代的不列顛,此刻正在付出代價。
不僅海外市場受到了神羅商品擠壓,就連本土市場也受到了沖擊,就連不列顛的拳頭紡織業也沒有能夠獨善其身。
沒有辦法,誰讓倫敦政府選擇拉攏合眾國呢?
覺察到了危險的聯盟國情不自禁的向神羅靠攏。然后,在神羅的支持下聯盟國也掀起了工業革命。
和絕大多數國家一樣,聯盟國工業革命的開端也是紡織業。原材料產地自己玩兒織布了這讓以紡織業立國的不列顛情何以堪?
要知道紡織業可是不列顛的第一大產業鏈,超過三分一的英國民眾都能夠和這條產業鏈扯上關系。
作為全世界最大的棉花產地聯盟國發展紡織業有著無與倫比的優勢在成本上那是輕松吊打英國紡織企業。
一旦紡織業出現問題,不列顛的經濟分分鐘就會崩潰,英國人自然坐不住了。
因為拉攏合眾國的緣故,致使聯盟國倒向神羅,被公眾認為這是羅伯特·塞西爾政府的最大外交失誤,同時也是保守黨大選失利的重要因素之一。
在野的時候,坎貝爾也沒少拿這個問題抨擊政府,現在換自己上臺了,他發現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
看似拉攏合眾國是外交失誤,實則英國政府根本就沒得選擇。無論有沒有這檔子事,聯盟國都會發展自己的棉紡織業,這是利益決定的。
早在十年前,聯盟國就計劃發展自己的棉紡織工業,只不過在不列顛的壓力下,被迫選擇放棄。
最近幾年,隨著神圣羅馬帝國的強勢崛起,不列顛的霸主之位搖搖欲墜,被壓制的聯盟國再次生出了發展紡織工業的野心。
不同于以往,有了神圣羅馬帝國在其中搗亂,不列顛已經沒有阻攔聯盟國發展紡織業的能力。
到了這一步,雙方的間隙已生。再怎么重視兩國關系,也抵不住利益上的沖突。
維也納政府可以幫助聯盟國發展紡織業,倫敦政府卻是萬萬不可能干的,要不然國內的利益集團非得政變不可。
拉攏一個存在核心利益沖突的國家做盟友,遠不如拉上一個利益沖突相對較小、實力更強的國家做沒有合算。
畢竟,接下來要和神圣羅馬帝國爭霸,搞不好還要打上一仗,盟友不給力可不行。
“嘴炮一時爽,事后火葬場”。
現在的坎貝爾,就有幾分這種感覺。前面噴得爽了,到了自己上位后,居然還要延續前任的外交政策。
如果說只是外交上的麻煩,坎貝爾首相倒也應付得過來。政客嘛,臉皮厚只是標配。“說一套,做一套”,完全是常規操作。
最令坎貝爾揪心的還是穩步下滑的國內經濟,以及日漸加劇的社會矛盾。
當然,這些問題坎貝爾也不是完全沒有準備。作為改革派的領袖,坎貝爾早在數年前就提出了改革意見。
這個世界從來都是喊口號容易,想要辦實事難。
“改革”,從來都不是一帆風順的,自古以來的改革都是成功者寥寥無幾,絕大多數都是以悲劇收場。
上了位,坎貝爾才真切的體會到了時局艱難。現實的一切告訴他,不是前任政府不想改革,完全是碰觸到的利益太大,不敢輕易下手。
貿易部長勞合喬治:“這是我們統計出來的上半年進出口貿易報告,情況非常的糟糕。
和去年同期相比,今年上半年的出口總額較去年同期同比下降0.46,進口總額同比上升2.67,貿易逆差增長了3個百分點。
這已經我們連續第三年出口貿易萎縮,和第十年貿易逆差增長。確切的說,從歐陸戰爭結束開始,帝國的貿易逆差就在一直增加中。
受出口萎縮和貿易逆差的影響,英鎊在國際上的地位,也受到了沖擊。
尤其是在歐洲世界,各國紛紛采用神盾和黃金進行貿易結算,英鎊已經被邊緣化。
導致這一切發生的根本原因,主要還是國內的工商業制品,在國際市場上喪失了競爭力。
機械制造、電力設備、內燃機汽車工業等等,一系列的新興產業中,幾乎找不到帝國商品的影子。
即便是我們的本土,現在也充斥著神羅制造。如果長此以往下去,帝國的經濟早晚都會出問題。”
貿易逆差不是什么新鮮事,從法奧完成工業化開始,不列顛就漸漸在國際貿易中處于逆差地位。
憑借在第一次工業革命中占據的先手優勢,這種逆差并沒有給英國人帶來災難,反而將英鎊推向了國際。
只是好景不長,伴隨著貿易逆差的不斷增長,問題就慢慢出現了。逆差過大,直接導致了財富外流。
畢竟,不是所有國家都愿意接受英鎊結算的,想要靠印票子收割世界,不列顛還沒有那份兒實力。
伴隨著神圣羅馬帝國的崛起,神盾開始搶奪英鎊的市場,這種情況變得越發明顯。
大家都不是傻子,眼瞅著不列顛的貿易逆差越來越大,誰也不愿意大規模持有英鎊,替英國人的消費買單。
隨著時間的推移,越來越多的歐洲國家,已經不愿意接受英鎊結算了。
英鎊在國際貨幣市場的份額減小,要平息貿易逆差,那就只能拿真金白銀去填這個坑。
盡管有殖民地可以掠奪,但是金銀不斷外流,仍然成為了困擾英國政府的一個難題。
想要改變這一切非常簡單,要么把失去的市場搶回來,要么搞新產品開辟新市場。
可惜這次的競爭對手是神圣羅馬帝國,武力威懾沒有任何作用,靠正常商業手段競爭根本就搶不回來市場。
開發新產品更加不現實,英國企業有那么牛逼,也不會有出口貿易量萎縮。
勞工部長伯恩斯:“受經濟不景氣影響,國內的勞資沖突、就業問題,也變得尖銳了起來。
根據我們調查的數據顯示,今年上半年我們的失業率又上升了0.3個百分點。看似不起眼,但這已經連續五年上升了。
勞資沖突就更不用說了,看看外面罷工游行的隊伍就清楚了。今年以來,明顯呈現出增加事態。
以倫敦為例,光千人以上規模的罷工,上半年就出現了16次,幾乎每個月都有游行示威活動發生。
如果不是確定這是倫敦,我都懷疑自己是不是誤入了巴黎。這個罷工游行頻率,簡直就是超乎……”
看得出來,伯恩斯是真的想要解決問題。作為第一位工人階級代表入閣的,哪怕只是為了政途,伯恩斯也必須要做出成績來。
上位之前,他認為只要立法保護勞工利益,禁止資本家肆意妄為就行了。
在了解到第一手資料后,伯恩斯一度懷疑自己的眼睛。
現在不列顛的問題,已經不光是資本家肆意妄為的問題,更大的麻煩在于企業生存遇到了挑戰。
新興產業被沖擊的七零八落,傳統產業又面臨著市場競爭殘酷,利潤微薄、產能過剩等一系列的問題。
原時空英國資本家們的選擇是壓縮產能,關起門來在殖民地自己玩兒。反正不列顛的殖民地市場足夠大,足夠他們養老了。
至于更新機械設備,加大研發投入,直面國際競爭。嘴上喊幾句激動人心的口號就行了,要是當真那就輸了。
資本是最現實的,能夠躺著沒有風險的賺錢,干嘛要冒險去參與國際競爭?
數據不會騙人,不管是哪個國家,激進型、重研發的企業都死得最快,反倒是不思進取的保守型企業壽命更長。
或許保守型企業會在未來有一天會被市場所淘汰,但是在被市場淘汰前,資本家們已經從中賺夠了錢。
相比之下,持續投入研發的企業,成功了固然是皆大歡喜,一旦中途出現了問題,那就是血本無歸。
資本是討厭風險的,穩穩的賺錢就是最大的幸福。愿意賭上自己的身家,為企業贏得一個美好明天的資本家,始終都是少數。
財政大臣赫伯特·亨利·阿斯奎斯:“這些問題,早就出現了。為了解決國內的經濟問題,上一任政府曾兩度降低工商業企業的稅率。
如果不是被議會否決,他們甚至準備啟動出口補貼計劃,以增加企業的市場競爭力。
只是這些都只能治標,想要真正解決問題,還是要靠我們的企業自己努力。
不得不承認,在很多領域我們都已經落后。神羅的商品滿大街都是,隨便拿一件和國內產的同類商品做對比,在性價比上我們的企業確實做得不好。
現在的麻煩在于,國內的資本家對技術革新缺乏興趣,尤其是在機械設備領域,更是缺少創新精神。
資本家們想要的是結束自由貿易,重啟貿易壁壘,靠關稅保護市場。
當然,他們說得沒有這么直接。美其名曰:采用貿易壁壘,暫時保護國內的傷亡市場,為企業科技創新爭取時間。
不過我們都清楚,以國內企業在科研領域的投資熱情,恐怕到了下個世紀,這種情況也不會有所改變。”
甭管什么政策,歸根結底都是利益。因為利益,英國政府建立了自由貿易體系;同樣也是因為利益,英國人政府現在不得不考慮終止自由貿易。
即便是阿斯奎斯非常反感這一切,覺得這些不思進取的家伙,就是不列顛得蛀蟲,那也必須要慎重考慮他們的意見。
見氣氛緊張,坎貝爾首相擺了擺手道:“這些問題,都是我們在接下來日子里,所要面臨的現實。
不列顛走到現在這一步,就是這些問題堆砌的結果,現實告訴我們,不列顛已經到了不得不改革的時候。
如果繼續這么下去,莫說是和神圣羅馬帝國競爭了,光國內的社會矛盾,就能折騰掉我們的半條命。
保護市場可以考慮,但是該怎么保護,保護到哪一步,會造成什么影響,這些就必須要好好斟酌。
這些問題都是牽一發而動全身,我們一旦采取了貿易壁壘,其他國家也勢必會跟進,到時候我們的進出口貿易肯定會受到影響。
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