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一旦牽扯到了利益,任何事情都會變得復雜起來。
有人反對“自由貿易”,同樣也有人支持。不是所有人都是“自由貿易”的受害者,相反不列顛同樣有許多產業是自由貿易的受益者。
比如說:煤炭產業。
從上個世紀開始,不列顛就是全世界最大的煤炭出口國。時至今日,英國的煤炭產能中,有近三分之一在用于出口。
一旦退出了自由貿易體系,煤老板們的好日子就要結束了。有了關稅壁壘,不列顛的煤炭將喪失成本優勢。
能源產業如果不能壟斷市場,它們的核心競爭力就是成本。沒有了成本優勢,市場被人侵占幾乎是必然的。
又比如說:紡織業。
盡管伴隨著工業化浪潮的展開,紡織業受到了嚴重的沖擊,但是不列顛仍然是世界第一紡織品出口國。
因為經濟發展市場變大的緣故,即便是英國紡織品在國際市場上所占的份額萎縮了,但是紡織品出口總額卻沒有下降多少。
數據都是虛的,只有賺錢是真的。不管未來市場前景怎么樣,至少眼下還是賺錢的。
一旦退出自由貿易體系,這些出口型企業,有一家算一家,誰都別想有好日子過。
在利益的驅使下,不列顛的工商業界已然發生了分化。手心手背都是肉,在幕后掌控工商業的財團大佬們也很頭疼。
支持誰反對誰,從來都不是想當然就能夠做出決定的。從本質上來說,財團就是一幫資本的利益集合體,并不具備強大的約束力。
財團的強大,那是在大家利益一致的時候。現在成員內部發生了分歧,財團的力量實際上已經削弱到了極點。
真要是嚴重損害了一部分成員的利益,財團分分鐘就有可能發生分裂。在這種背景下,財團大佬們能夠做的也只是盡可能調和各方矛盾。
資本內部發生分化,是否要退出自由貿易體系的問題,自然不可能立即塵埃落定。
沒有貿易壁壘保護市場,倫敦政府的刺激經濟政策,就相當于無用功。
甭管政策怎么刺激,不行的產業始終都是不行。產品不具備市場競爭力,給再多的優惠政策也沒用。
經濟問題解決不了,政治改革就更加困難了。除了涉及經濟的行業爭端法案通過,坎貝爾政府提交的大部分改革方案都被上院否決。
比如說:削減上議院權力,支持愛爾蘭實行自治給予殖民地更高自治權……
提了這么多動人奶酪改革方案坎貝爾政府的日子很快就變得難過了起來。
為了維護自身的利益,保守派們被迫聯合在了一起以議會為陣地和改革派拉開了“嘴炮大戰”的序幕。
唐寧街,首相官邸。
透過窗戶眺望著遠方坎貝爾首相深深的嘆了一口氣。此刻他的心情,就和倫敦的天氣差不多都是灰蒙蒙的。
作為工業時代降臨的標志從上個世紀開始,倫敦就被霧霾籠罩著上了。
尤其是到了冬天,能見度不到五十米,都是常有的事情。若不是霧燈被發明了出來倫敦的冬天都不能行車。
天氣神馬的坎貝爾是顧不上關心了。自從改革開始,他就沒有睡過一個好覺,每天都有數不清的麻煩找上門來。
保守派和改革派吵翻了天,兩邊的矛盾幾乎已經公開化。戰場從最初的議會,蔓延到了全社會。
廣播報刊更是雙方論戰的主戰場。
“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
隨著論戰的展開莫說是普通民眾了,就連知識分子和中產精英都被給搞懵逼了。
事實上,坎貝爾自己都有些蒙圈。改革政策雖然是他提出來的可是聽了反對派的理由坎貝爾也不確定改革能夠成功。
柿子要找軟的捏政治改革先放到一邊,眼下最重要的還是改革經濟,扭轉國內不斷惡化的經濟局勢。
只有經濟改革成功了,樹立了足夠的威望,才能夠進一步推動政治改革。
釋放了一下情緒,坎貝爾轉身問道:“現在外面是誰占上風?”
不同于其他國家,不列顛的改革派和保守派之間,并沒有太大的實力差距。
然后就出現了詭異的一幕,在論戰的過程中,誰也沒有能夠壓倒誰。
今天改革派占上風,明天又變成了保守派占上風,誰也不知道最終的結果會如何。
撲朔迷離的局勢,搞得政府中的投機者們都不敢站隊了。沒有官僚們相助,改革如何進行得下去?
內務大臣阿澤維多:“還沒有結果。頑固派的實力太過強大,短時間內怕是難以分出勝負。
不過我們拉攏的農業行會已經有所意動,退出自由貿易體系也是符合他們利益的。”
相比工商業界來說,不列顛的農民才是真的悲劇。受地質條件限制,英倫三島適合發展農業的土地本來就不多,農業生產成本也相對較高。
面對外來農產品的沖擊下,英國農業可謂是“只有招架之功,而無還手之力”。
偏偏他們還不能鬧騰,因為不列顛的糧食產量,根本就無法滿足自身所需。
既然是進口糧食,那自然是越便宜越好。社會各界都站在了一起,農民的利益自然要被犧牲了。
利益受損的也不光是普通農民,同樣還有農場主和擁有土地的貴族。
他們在政治上擁有發言權,只不過面對工商業界相比,他們的力量明顯要薄弱得多。
為了改變這種被動局面,在這些人組織了農業行會。聯合起來在政治上,為自己爭取利益。
從市面上農產品的銷售價格就可以看出來,農業行會并沒有完成大家心目中期待的目標。
不是農業行會不努力,主要是政客們太無恥。上臺前說一套,上臺之后干得又是另外一套。
投資了很多次,最終都以失敗告終,以至于大家都喪失了信心。
要不是被坑怕了,這些家伙早就參與了進來,廢除自由貿易體系實施關稅壁壘,對農業可是重大利好。
坎貝爾首相點了點頭,感嘆道:“最好是如此!要不然一直這么僵持下去,對國家的傷害太大了。”
農業行會的事,提都沒有提,顯然坎貝爾也沒有準備履行承諾。
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不列顛的糧食產量有限,根本就無法滿足自身所需,進口是必然的。
保護農業就意味著農產品價格上漲,這勢必要增加工人階級的生存壓力,企業用工成本也要跟著往上攀升。
資本家們可不是吃素的,每一次人工費用上漲,都是工人階級用命爭取到的。
一個不好就是全國性的罷工潮,只要想想這可怕的后果,就足以令任何政客望而怯步。
外交大臣亞當·溫佳德:“大家也別光顧著國內的麻煩,最近這段時間,國際上也沒有少出事。
委內瑞拉內戰連綿不休,我們支持的派系在戰爭中失利,連帶著帝國在當地的擴張受阻。
前不久華盛頓又和維也納政府達成協議,獲得了巴拿馬運河的開鑿權,結束了兩國自南北戰爭以來的冰點外交。
最近遠東地區又出事了,俄國人和日本人之間的矛盾加劇,甚至有爆發戰爭的可能。
作為一家全球性帝國,關注國際局勢變化是必然的。當然,不列顛不光是關注,而是積極參與其中。
亞當·溫佳德說了這么多國際性事件,全部都和不列顛有直接性關系,甚至本身就是他們一手策劃的。
比如說:最不起眼委內瑞拉內戰,就是英國政府在美洲擴張的手筆之一。
只不過他們挑起了開頭,沒有能夠確定結尾。誰也沒有想到,一場普普通通的內戰,因為國際勢力的介入連綿不休了數年之久。
現在快要落下帷幕了,悲劇的卻是英國政府支持的一方,在內戰中失利。
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誰讓不列顛的名聲不好,又不注意吃相呢?
因為崛起晚了一步的緣故,神羅根本就來不及向委內瑞拉擴張勢力,自然也談不上仇恨。
參與委內瑞拉內戰,主要目的就是為了給不列顛添堵,根本就沒有侵略委內瑞拉的意思。
一邊是侵略自己祖國的英國人,一邊是專門給英國人添堵的神羅,委內瑞拉的有識之士閉著眼睛也知道該支持誰。
普普通通的代理人戰爭,大BOSS主要是發發貸款、賣賣軍火,自然是得道多助者獲得勝利。
這年頭的委內瑞拉,還不是后世那個石油大國。除了土地略微肥沃一點兒外,基本上是要啥啥沒有,根本就不值得一提。
些許小挫折,動搖不了不列顛的霸主地位。代理人戰爭失敗,只能證明扶持的代理人不行,并不代表著大英帝國就不強大了。
相比之下,華盛頓政府向維也納靠攏,才是真正值得警惕。
國際政治的核心就是利益,跳槽換個老大,那都是常規操作。只要維也納政府舍得出價,拉攏合眾國也并非沒有可能。
類似的操作又不是沒有發生過,神羅現在的小弟,有很多都是從他們手下挖過去的。
小國被挖走也就罷了,要是僅有的大國盟友,也被挖了過去,倫敦政府就要苦逼了。
坎貝爾首相:“委內瑞拉的問題,眼下就走一步看一步吧。有機會我們再重新殺回去,沒有機會就暫時放棄。
倒是華盛頓政府那邊,外交部還是要多費點兒心,不要在關鍵時刻出了問題。
弗朗茨大帝看似溫文爾雅,實際上也是一個不折不扣霸權主義者,根本就不可能容忍一個可能威脅到神羅的存在。
從他們占據中美洲地區卡住了美國人的脖子,就可以看出來,維也納政府不會允許美洲誕生一個大國。
有這個根本矛盾在,正常情況下,華盛頓政府根本就不可能倒向他們。
不過凡事都有可能發生意外。如果維也納政府為了贏得霸權,放任美國人吞并加拿大地區,沒準華盛頓政府真有可能動心。
至于日俄沖突的問題,本身就在我們計劃的一部分,就讓他們的仇恨結得更深一些吧!
誘餌已經放下去了,以毛熊的貪婪,只要西伯利亞鐵路通車,他們勢必要東侵。
現在就和日本人爆發了沖突,看來俄國人還真是沒有耐心,連這么點兒時間都不愿意等。”
作為挖坑埋人的祖宗,論起挑事的功夫,不列顛自認老二,還真沒有哪個國家敢稱老大。
西伯利亞鐵路還沒有通車,日俄矛盾就先一步被挑起了。以毛熊那不肯吃虧的作風,不尋日本人的晦氣,那才有問題。
英國政府在做準備,維也納政府同樣也沒有閑著,大家都在為接下來的博弈準備著。
不得不承認俄國人就是心大,就連西伯利亞鐵路的施工進度,都沒有向外界隱瞞。
在一幫免費勞動力的無私奉獻之下,西伯利亞鐵路的施工進度,比外界預料中要快得多。
或許是因為美國人的鐵路技術團隊給力,又或許是法蘭西勞工死起來不心疼,總之西伯利亞鐵路的施工進展非常順利。
用法國文學家羅曼羅蘭的話說——“西伯利亞鐵路的每一根枕木,都是用法蘭西勞工的血肉鋪出來的”。
對這個說法,弗朗茨是非常認同的。
根據來自沙皇政府內部的情報,在過去的幾年里,已經有超過25萬法蘭西勞工,為了西伯利亞鐵路建設付出了生命。
究竟是凍死的、病死的,還是餓死的、累死的,又或者是工地上意外身亡,這個問題已經不重要了。
反正這筆賬,法國人都要記在俄國人頭上。
從目前的情況來看,進入俄羅斯帝國的法蘭西勞工,有很大可能是回不去了。
沒有辦法,俄羅斯帝國那么大,基礎設施工程多得去了,沙皇政府正需要這種不要錢、死得起,且沒有任何后患的勞動力。
法國人的記恨,那根本就不算事兒。縱使法蘭西有朝一日翻了身,也不可能越過神羅跑來報復。
維也納宮 “西伯利亞鐵路的建設速度,出乎了我們的意料,比中亞鐵路快得多了。
按照俄國人的說法,西伯利亞鐵路1905年就能夠通車。到時候制約俄國人東進的最大障礙就被掃除了。
一旦鐵路通車,僅憑遠東帝國和日本人,恐怕不是俄國人的對手。尤其是這兩國還在幾年前爆發過戰爭,很難聯合起來。
為了限制俄國人的發展,我準備增強……”
不待腓特烈說完,弗朗茨就打斷道:“西伯利亞鐵路和中亞鐵路是不一樣的。
我們幫忙修的中亞鐵路可是雙線鐵路,而美國人幫忙設計的西伯利亞鐵路可是單線鐵路。
縱使真得通了車,你覺得西伯利亞鐵路每天能夠發幾輛車?
就這么點兒運力,供應日常所需是沒有問題。一旦爆發了戰爭,俄國人馬上就會感受到什么是后勤壓力。
何況,你不覺得美國人幫政府修鐵路很奇怪么?
西伯利亞鐵路可不賺錢,營業收入能夠抹平日常維護開銷,都是上帝保佑了。
我想除了想要禍水東引的英國人,恐怕再也沒有誰,能有這么大方了。
舞臺都搭建好了,我不信英國人會沒有準備。接下來我們在暗中推波助瀾就夠了,剩下的事情英國政府會安排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