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秦蓮那一番自以為是的話,安辰一時啞言,頓了頓,沒有跟秦蓮繼續爭辯下去。
身為軍官、身為排長,安辰潛意識想跟秦蓮說個清楚明白——不管目的是什么,不管事情是否關乎國家、人民,你穿著這身軍裝,就要做對得起軍人的事。
當你跟隊友并肩作戰時,那人便是戰友,而相信戰友是最起碼有的理念。
盡管,這需要時間。
但是,要盡量避免猜忌。
比如,墨上筠提前去休息,如此明顯的意圖,只要不對墨上筠抱有惡意猜忌,就不可能會如此懷疑。
安辰不想跟秦蓮爭下去,是因為秦蓮確實不是他的兵,而且,秦蓮有著極其固執的態度,除了她自己和少數個別被她認可的人勸說、且讓她心服口服,不然是絕不會輕易改變主意的。
不遠處。
剛爬上一棵樹的墨上筠,懶洋洋地朝這邊看了一眼。
離得不遠,兩人的對話,清晰明了地傳入耳中。
選了個樹枝,墨上筠橫躺著睡下,手指一抬,摸了摸左耳。
秦蓮……
不要走歪路為好。
夜深。
空氣,漸漸涼了起來。
墨上筠是被吵醒的。
不是很喧嘩的聲音,而是窸窸窣窣的聲響,有人在不經意間靠近這邊。
人數……五個以上。
墨上筠輕輕蹙眉。
一瞬,黑亮的眼睛睜開,她不動聲色地四處看了一圈。
粗粗的辨認出幾個方位。
隨后,偏了下頭,去看地上的兩堆篝火。
第1組,安辰和秦蓮并沒睡,只是面對面坐著,一句話都沒說。
安靜得很。
若非篝火燃燒的聲音有些動靜,不然沉默如他們倆,估計怕是會被忽略。
看樣子,兩人都沒注意到動靜。
第20組,梁之瓊和宋詞休息,段子慕和辛雙也坐在一旁,但隱隱還能聽到他們偶爾的交流。
心思一轉,墨上筠剛想收回視線,卻見段子慕抬了下眼,視線徑直朝這邊掃了過來。
墨上筠微頓,視線與之對上。
丹鳳眼輕輕往上一挑,輕佻而勾人。眼底漸漸淡出幾許笑意,眸光染著篝火的暖色,仿佛一種心照不宣正在空氣中蔓延。
墨上筠眉頭微動,慢慢地收回了視線。
除了她和段子慕,暫時還沒有人察覺到“敵人”的靠近。
今晚,少不了又是一頓奔波。
摸了摸鼻子,墨上筠干脆坐起身來,整個人往下一跳,中間抓住兩根樹枝來緩解下墜的速度,到最后,平平穩穩地落地。
時間,十點。
墨上筠大步來到第1組的篝火旁。
一走近,聽到腳步聲的兩人,紛紛抬起眼,朝這邊看來。
“你們倆都去睡。”
步伐閑散地走近,墨上筠垂下眼簾,朝兩人道。
不是命令,也不是詢問,更不是商量。
語調淡淡的,沒夾雜任何情緒,但卻帶著一種讓人難以拒絕的力量。
“你不多睡會兒?”安辰擔憂地看著她。
昨晚,墨上筠確實睡了會兒,但白天又一直在趕路,體力估計吃不消,眼下也就睡了一兩個小時……
安辰下意識地擔心她的身體。
聳了聳肩,墨上筠道:“不需要。”
白天的趕路,于她來說,算不得多耗費體力的行動,眼下也休息的差不多了。
“敵人”應該會過一會兒才發動攻擊,讓這兩人輪流去休息,也算是對時間的合理規劃。
秦蓮冷笑一聲,從地上站起身,不遑多讓,直接去找合適的地點睡覺。
她可不是猴子,無法爬樹上睡覺。
再者,在沒有長時間經驗積累的前提下,上樹睡覺,不穩定因為太多。
想到這兒,秦蓮一頓,又古怪地看了墨上筠一眼。
她自認為在“上樹睡覺”這一事上沒有經驗,但是,大部分人都沒有經驗才對。
看墨上筠的身材、氣質、皮膚等外觀條件,這人看著應該是被家里嬌生慣養的才對。
怎么會有這種經驗?
難不成,從小到大是個猴孩子?亦或是,墨上筠是貧苦人家、從小在山里長大?
秦蓮眉頭一皺,也沒有想出個所以然來。
“我陪你吧。”
安辰遲疑著,朝墨上筠提議道。
“不用,”墨上筠踱步來到她先前坐的地方前,坐下,抬眼,對上安辰的視線,“養精蓄銳。”
放在平時,安辰是絕對不會讓墨上筠一個人的,可是,有了今日上午的那件事,安辰適當地退后一步,將那明顯的心思遮掩起來。
“好。”
點了下頭,安辰起身。
臨走前,看了墨上筠一眼,見她正在往篝火里添柴后,微微凝眉,末了還是轉身走了。
兩人一走,第21組也沒來打擾,墨上筠耳根清凈,單手支撐著下巴,閑時開始專注地去聽周圍的動靜,倒是一點兒都不覺得無聊。
時間一點一點的流逝。
轉眼,便道凌晨二點。
長時間的聚精會神,讓墨上筠有些困,可大腦卻愈發的清醒。
在這幾小時里,她摸清了敵方所有的人,包括他們的準確方位。
六個人,全面包圍,每一個小組分配三人。
而,在他們手里……似乎還帶了些不一樣的裝備。
大袋子裝的,很重,背在身上帶來的,但因重量的原因,導致每一步的動作都很清楚。
背袋子的有兩個,是墨上筠最先確認位置的人。
但是……
對于那些袋子里裝的是什么,墨上筠一時半會兒也沒有猜個所以然來。
能夠肯定的是,絕對不是什么好東西。
手指在下巴處輕輕摩挲著,眼瞼微微垂著,有意無意地從手腕的腕表上掃過。
時間差不多,也是時候該行動了。
她等了會兒。
果不其然——
沒多時,便聽到了明顯的聲響。
墨上筠微微低下頭,唇角輕輕勾起,呈現出微妙的弧度,有淺淺笑意蔓延。
來了。
是蛇。
一條蛇悄無聲息地在叢林里游動,是沒有什么動靜的,可,如果是很多蛇的話……
墨上筠挑眉,似有若無地朝梁之瓊的方向掃了一眼。
梁之瓊怕蛇,但對蛇的存在非常敏感,尤其是蛇移動的動靜、吐蛇信子的聲響。
能否確定那是不是蛇……
三、二、一。
墨上筠在心里默念。
一個“一”字,剛剛出聲,就聽到梁之瓊那邊傳來一聲慘叫。
“有蛇——”
慌亂間,梁之瓊連忙從庇護所上坐起身。
他們的庇護所,是選了四個木樁,再在上面用木頭蒲城的一張簡易床。
應當挺寬、挺結實的。
可,梁之瓊過于慌亂,整個人直接從上面掉了下去。
運氣不是很好,剛一摔下來,欲要撐身站起,便跟近在眼前的一條蛇四目相對。
那一刻,梁之瓊覺得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神經緊繃,緊張感一瞬遍布全身,甚至讓她忘記如何呼吸。
大腦一片空白。
“還怕呢?”
冷不丁的,身后傳來的聲音,將梁之瓊的理智給拉了回來。
身后之人,是墨上筠。
雖然語調欠扁,但十分詭異的,讓梁之瓊的內心漸漸平靜下來。
可是,這種冷靜持續不到兩秒,梁之瓊的內心就再一次受到了摧殘。
面前,有的不止是剛剛那一條蛇,許是她這邊動靜有些大,一條又一條的蛇朝這邊爬來,軟軟的、滑滑的、細長的蛇身,光是映入眼簾,便無時無刻不刺激著梁之瓊的神經。
怎么會一次性出現這么多蛇?!
梁之瓊瞳孔睜大,雖然沒有再緊張出聲,可眼底卻盛滿了恐懼。
她是真的怕蛇。
內心掙扎,渾身僵硬,梁之瓊一動不動的,看著前面的蛇一條一條地靠近,它們吐舌蛇信子,露出了尖銳的牙齒。
沒毒。
明明是不堪一擊的弱小物種,卻讓梁之瓊如臨大敵,恐懼不已。
這時,她再一次聽到了墨上筠的聲音——
“殺一條,其他的我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