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你再去河里冷靜一下?”
話音落卻。
沈青懵了一下,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人就被墨上筠只手拎了起來,一把推到了河里。
這里沒有河壩,距離河面不到半米的距離,而,水深也不到一米。
但,剛將沈青推下去,就見到無數的水花濺了起來,并且還持續不斷地往外濺。
雖然渾身都濕透了,但墨上筠還是下意識地想要躲閃,可是,奈何這水花實在是太大了,濺水距離范圍也比想象中的廣,她退后了半米,還是沒有避免被水花濺了一身的下場。
與此同時——
“啊——救命啊!”
“啊啊啊——”
“墨上筠,你這是謀殺!”
墨上筠干脆就地坐了下來,看看沈青能自己個兒折騰多久。
將近半分鐘后,沈青終于意識到,她所在的地方,是不能將自己淹死的。
回過神來,沈青停止了驚呼,她迷茫地看了看直到腰間的水,又看了看悠閑坐在岸邊看戲的墨上筠,愣了好一會兒,本想要跟墨上筠發脾氣的,可她卻忽然發現,自己連跟人生氣的力氣都沒有了。
她一屁股坐在了河底,只露出半個腦袋。
然后,微微偏過頭,跟墨上筠面面相覷。
“我不想死了。”
半響,沈青心平氣和地吐出一句話。
“哦。”
淡淡看了一眼,墨上筠回應的有些敷衍。
抿了抿唇,沈青從河底站了起來,然后借助自己的力氣,從河里爬到了河岸,然后,坐在了墨上筠旁邊。
她渾身濕噠噠的,水沿著衣服鞋子蔓延到地上,然后順著小斜坡流回了河里。
將兩條腿彎曲起來,沈青抬手抱住了兩只膝蓋,將下巴抵在膝蓋上,抬眼看向前。
近處是河岸,秋天了,岸邊的雜草還是綠油油的,生長茂盛,往遠些是波光粼粼的水面,那些能席卷一切、抹殺生命、無比危險的河水,此時此刻,卻看著無比靜謐,倒映著橋河的燈光、頭頂的星子和月亮,水波緩緩,所有的光芒星星點點的。
再往遠處,是河對岸的街道,有一排排的樹木、穿梭而過的車流、行人,以及高樓大廈。
這座城市有很多人。
但是,剛剛她在水里兩次掙扎的丑樣,只有墨上筠看到了。
“剛剛,謝謝啊。”
沈青低聲說著,讓自己顯得有那么點不情愿。
她想到了落水時的恐懼,赴死的決心,在落入水中的那一刻,瞬間被攻破,不值一提。
她還是想活著。
她還有沒做完的事,她還有想要做的事,她還有想去的地方,她還有想吃的東西,她還有留念的家人……
所以她在河里奮力掙扎。
但是,她沒有想到,在那樣的關頭,救她的是墨上筠。
“我是人民子弟兵。”
將頭發擰干,墨上筠淡淡道。
兩個月沒剪頭,頭發又長了些。
改明個兒去剪了吧。
墨上筠這樣想著。
許是虛脫到極致,沈青竟然沒有跟墨上筠計較,她微微偏了下頭,將左臉貼在膝蓋上,視線卻盯著墨上筠。
她問:“人民子弟兵,你知道我為什么跳河嗎?”
“試鏡失敗?”
見她總算平靜下來,墨上筠掃了她一眼。
“你怎么知道?”沈青一下就直起了身子,訝然地問。
“我認識蕭奕。”墨上筠如實道。
“……哦。”
雖然還是有些驚訝,但沈青點了點頭。
“其實也不全是。”沈青又彎下腰,將下巴抵在膝蓋上,眼神迷茫地看著前面的河岸,“我畢業后,機緣巧合之下,進了娛樂圈,還被一家公司簽了。但是,他們沒有給過我任何資源,什么都要我自己去爭取。我又不是專業出身的,只能拍拍雜志封面,這么久了,才拿了一個廣告。最近一直在面試,一次都沒有成功過。”
“今天我發揮得很好,我覺得女二這個角色就是為我而生的,結果還是被別人給拿走了。后來我才知道,是因為我在圈里得罪了人……人家很紅,而且有關系、有人脈。我得罪她的理由是,我們一個公司的,見了面卻沒有給她打招呼。”
說到這兒,沈青眼圈微微泛紅,她委屈地看著墨上筠,哽咽地問:“你覺得公平嗎?”
“嗯?”
墨上筠偏了下頭,似乎剛回過神來。
“你到底聽沒聽啊?”沈青抬高了聲音,嗓音有點尖銳。
“聽了。”
墨上筠點了下頭。
“那你覺得公平嗎?”沈青繼續問。
“跟是否公平無關,只能說你運氣不好。”墨上筠淡淡道。
運氣不好,招惹上以她現在實力不該招惹的人。
墨上筠很難站在她的角度上思考問題,因為沒有經歷過,也不會有這樣的苦惱。
就事論事,運氣不好。
“你不覺得她很過分嗎?”沈青恨恨地咬著唇。
“嗯,過分了。”
墨上筠公正客觀地評價。
放到部隊里,這種人下場比肖磊還要慘。
“跟你說話真費勁。”沈青吸了口氣,繼續道,“這也不是全部。有個跟我一起入行的女生,年紀比我小兩歲,結果人家有手段,什么計劃都抓住,被那啥了兩次,就順利拿到了角色。以前說得好好的,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一輩子好朋友,結果人一平步青云,就翻臉不認人……你說,怎么一畢業,全世界都是這種人?”
墨上筠有點不可思議地看了她一眼。
在墨上筠的印象里,沈青也算“這種人”的范圍之內。
如果沈青是她嘴里的那個很紅的明星,沈青遇到不尊重自己的后輩,也不會保持平靜,多少會采取點兒措施;如果沈青舍得下這個心,放棄某些東西,用潛規則拿到她想要的,到時候紅了,若是翻臉不認人,墨上筠也覺得正常。
沈青跟沈惜不一樣,沈青想要博得關注,出人頭地,并且渾身戾氣,有著很多年輕人都有的壞毛病,只是算不上多明顯而已。
遇到同樣的情況,沈惜會選擇息事寧人,但沈青若是有選擇,肯定不會給人留有過多顏面——因為那樣的話,她很難得到自我滿足。
因為司笙就是那個圈子的,平時跟司笙聊天的時候,也會聊到一些。
形形色色的人都有,司笙混到現在,已經能接受所有奇葩的存在了。
當然,接受是一回事兒,惹到她要不要發火,就是另一回事兒了。
沈青一個下定決心去娛樂圈的,踏進了這個圈子,有沒有做好心理準備暫且不論,因被幾個奇葩打壓欺負了,不想著努力點反擊回去,卻跑來絕望地跳河……
唔,墨上筠也覺得蠻匪夷所思的。
只是,看在沈青心情不好、內心敏感脆弱的份上,墨上筠什么都沒有說。
沈青又嘀嘀咕咕地說了一通,都是些在進圈后遇到的瑣碎事,那些人因為她是個小新人,不放過任何欺負她的機會,什么苦差事都是她做;要一個機會有多難,還得跟人卑躬屈膝的;被潛規則找上,被她給拒絕了,但她很不甘其他人接受后所得的機會……
說到最后,沈青抬手抱住自己的頭,近乎崩潰地質問墨上筠,“憑什么她們可以走捷徑,我就不可以?!憑什么有的人一生下來就可以得到我努力也得不到的東西?憑什么有的人運氣就好,不費吹飛之力遇到伯樂、得到機會,一部戲就可以走紅,而我客串了好些個配角,連工作人員都不記得我?!這個世界太不公平了!陰暗又齷齪的人,當面一套背后一套!”
墨上筠稍稍讓開了些,避開被她當面一通噴。
見她自己把自己說得歇斯底里,墨上筠倒也重視了下她的問題。
“你改變不了你的身世,你沒有那么好的運氣,你眼紅他們……正常。”墨上筠靜靜的看著她,平靜道,“但你的眼紅,你的在意,你的羨慕和嫉妒,能給你帶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