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天邢坐在副駕駛位置上,一只手拎著個喇叭,喇叭擱置在敞開的車窗上,能稍微阻擋隨風而入的雨水。
在喊墨上筠過來的時候,閻天邢便盯著墨上筠的身影。
倔強的喊“是”,然后拎著背包背上,一路跑過來,動作一氣呵成。
墨上筠在任何時候——尤其是受苦受難的時候,都要將“酷”這個字貫徹到底。
她的說法是,輸人不輸陣。縱然知道敵不過,也要擺出“勞資動動手指頭就能秒殺你們全場”的氣勢。
但是,上天都看不過她裝“酷”的模樣,直接糊了她一臉的雨水。
成功看到墨上筠表情破功,眉頭緊緊皺起,眉目之間盡是煩躁、不爽情緒。
閻天邢只覺得有趣,克制住唇角上揚的沖動,可,在墨上筠跑過來朝他翻白眼的時候,這唇角的弧度卻怎么也壓制不下去,直接笑了。
笑得不算過分,卻又無比張揚。
墨上筠眼里冒火,簡直想將背包里的石頭都砸他臉上。
這是教官嗎?!這是威風凜凜的總教官嗎?!這特么難道不是幼稚園剛畢業的五歲孩童嗎?!
不,不對。
五歲的蘇恒都知道不能笑話女朋友!
“報告,教官找我什么事?!”
完全不想看到閻天邢那肆無忌憚的笑臉,墨上筠直接主動找話詢問道。
唇角依舊上揚,閻天邢對準喇叭,朝墨上筠問:“累嗎?”
聲音隨著喇叭擴散,直接穿透雨幕,落到其他學員耳里。
但,沒有一個人覺得——閻天邢在關照墨上筠。
是的,閻天邢的口吻很隨意,沒有明顯可見的關心。
“……”墨上筠停頓了幾秒。
這簡直就是個坑。
如果閻天邢想要針對她,無論她回答累還是不累,都有法子來治她。
要命的是,她在折磨下屬這方面,簡直充滿了前人的經驗,無論哪個答案,她都可以找出無數個理由來懲罰對方。
如果她此刻跟閻天邢對換身份就好了,真想把閻天邢丟到雨里站個一天一夜。哦,對了,還要背上她肩上的背包。
為了維持自己的倔強形象,墨上筠不由得抬高聲音喊道:“報告,不累!”
“哦,”閻天邢淡淡應聲,然后平靜道,“那就這么站著,一直到下個項目為止。”
“……”果不其然!
“是!”
神情略帶狠意地盯著閻天邢,墨上筠咬牙切齒地喊道。
直到這個時候,墨上筠才又一次想起,閻天邢重復過多次的——公報私仇。
也是,上個月的墨上筠,也只是被罰跑圈而已,畢竟閻天邢不常來學員基地,也找不到什么機會來懲罰她。現在好了,閻天邢怕是要長期在訓練場晃蕩了,時刻都不會放過neng死她的機會。
想到先前在海軍時閻天邢的怒意,墨上筠就沒來由感覺到一陣涼意。
這次……慘了。
閻天邢將擴音喇叭給收了回去,然后車窗緩緩合上。
雨下得太大,車窗很快就有雨水滑落而下,遮掩住閻天邢在車內的表情,但隱約還是可以見到閻天邢眉目的那抹得意。
嘚瑟吧!
有本事當著你這群學員嘚瑟!
你特么一英俊神勇的教官,非得幼稚得跟三歲小孩兒一樣?!
不過,甭管墨上筠心里如何吐槽,司機已經開著這輛越野車離開了,后面的車轱轆滾過的時候,正好滾到了水坑里,濺得墨上筠褲子上都是。
當然在大雨的洗禮下,就算在泥潭里打滾,也沒什么區別了。
在閻天邢的命令or針對之下,墨上筠不得不背著死沉死沉的背包,筆直堅定地站在風雨里,紋絲不動。
其余學員紛紛向墨上筠偷來同情的視線,只有燕歸這一臉懵逼的,完全搞不清楚現在是什么狀況。
與他相反的是百里昭,感覺看清一切,然后沉重地嘆了口氣。
——都這么明顯的針對了,墨上筠還不死心嗎?這傻丫頭不會還因為閻天邢對她的‘特別關注’而沾沾自喜吧?
十分鐘后,又有兩個隊伍陸續趕到。
教員們沒有等學員全部到齊,就將他們這一批先抵達的給拉走了。
值得一說的是,教員們在前面開著車,學員們靠兩條腿,肩上背著沉重的背包,然后咬牙切齒地跟上。
尤其是墨上筠,從背上背包到現在,只有抵達終點到閻天邢抵達才休息幾分鐘,之后就一直扛著比其他人都要重背包,而且還要跑著跟上前面的車。
兩條腿怎么比得過四個轱轆?
稍微有點掉隊的意思,就有人從車窗里探出頭,用喇叭朝他們咆哮,各種譏諷的話語一股腦地全部涌出來,激得他們恨不能直接沖上去把那人給neng死。
好在這一段路并不算長,沒有跑太久,車輛就停了下來,而同時,他們也能看到閻天邢先前所在的那輛車。
這家伙可能是嫌棄雨下得過大,所以壓根就沒有下車,門窗緊閉地縮在車里,觀賞著他們的狼狽姿態。
其余所有的事兒,他都交給了任勞任怨不吭聲的教員們。
“先下泥潭。”
有個站在泥潭附近的教員,全副武裝地朝他們這邊喊道。
原本只注意到閻天邢那輛越野車的學員們,紛紛轉移注意力,看向那個拿著喇叭大喊的學員。
好家伙!
眾人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
特么的……有生化武器嗎,你干嘛要戴防毒面具?!
時間差不多有七點了,雖然天氣依舊陰沉,但可視范圍稍微遠一點兒,他們可以看清那人戴著面具、穿著雨衣,但更遠點兒的地方——比如那個泥潭里究竟有什么,他們卻一無所知。
不過,很快他們就知道了。
因為,在距離近一些的時候,他們聞到了一股惡臭。
那是吸一口氣就讓人能覺得會當場斃命的惡臭。
“我的媽誒,長這么大,我一直以為‘臭死’是個形容詞,原來‘臭死’還真是一種死法啊?”
“腐爛味,爛泥味,還有啥……OMG,不行了不行了,這呼吸一下,我就覺得我能升天。”
“這鬼地兒不會是給我們準備的吧?這里不會是他們的茅坑吧?這里——”
“閉嘴!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
鑒于實在是惡心透了,光是想一想就覺得頭皮發麻,所以先前被怒斥的那位,竟然真的乖乖閉上了嘴,不敢再亂說話。
墨上筠在聞到味道的那一刻,也是深深地嘆了口氣。
在海陸那邊逃過一劫,結果在這里卻——果真應了那句話,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啊。
而且,這泥潭的味道,比在海陸的要濃很多,海陸那邊估計是新弄的,而這里……
墨上筠抹了把臉,讓自己做足心理準備。
他們憋著氣慢慢靠近。
最后,看到那個戴防毒面具的咆哮道:“把包放下,進坑。”
你特么咆哮的時候,敢不敢把防毒面具摘下來?!
這生化危機啊,你當跟跳河似的,想跳就跳的哦?!
在經歷過海陸泥潭洗禮的唐詩,默默地看了眼這泥潭,眼睛都差點兒被這翻滾的臭氣給熏得流下眼淚。
——怎么辦,這等同是將多年來的心理防線擊潰,然后重新組建的過程。
“報告教官!”
將背包往地上一丟,墨上筠就朝防毒面具喊道。
防毒面具直接將擴音喇叭對準她,然后喊:“說!”
忽的挑了下眉,墨上筠抬手一摸鼻子,然后痞痞地朝防毒面具笑了一下,“我上來后,能擁抱你一下嗎?!”
防毒面具后面露出一張驚悚的臉。
下一刻,他盯著墨上筠那露出痞笑的臉,竟然從臉紅到耳根,一時間不知該說啥為好。
正在車上旁觀的閻天邢,嘴角掛著的笑容微微一僵。
然后,識趣地將笑容收回來。
就是稍微欺負她一下,她就敢給自己戴綠帽子了?
防毒面具回過神來,朝墨上筠繼續咆哮:“不準!”
這一批學員膽子忒大了,竟然敢欺負or調戲教官!
墨上筠抬手摸了摸耳朵,沒有理會防毒面具的回答,而是朝燕歸等人的方向看了一眼。
燕歸偷偷地朝她豎起了大拇指。